缠绵病榻的帝王忽然来了精神,自然便会寻乐子,嘉宣帝亲自下令,今年春蒐在骊山照常举行。
都察院。
陆则坐在萧聿对面,蹙眉叹气道:“骊山万壑千岩,地形复杂,深涧中常有野兽出没,陛下怎么偏偏选在骊山围猎。”
围猎,顾名思义,其实都是把野兽驱赶至一处,围起来再打猎,这样既然保留野趣,也能保证大臣女眷的出行安全。
可嘉宣帝年轻时最喜骑射打猎,常常野猎,骊山就是个顶顶好的去处。
萧聿道:“是宫里的景嫔。据说她与陛下作画时,也不知怎的,看到了骊山的风景图,口口声声说羡慕骊山别苑的好风光,陛下便起了心思。”
骊山别苑确实风景怡人,但除去别苑那方圆十里,四周哪儿都不安生……
陆则道:“皇后娘娘怎么说,就没拦着?”
“拦不住。”
萧聿沉声道:“陛下因此还发脾气,昨日十五,都没去坤宁宫。”
陆则道:“眼下成王和燕王斗成这样,去骊山围猎,不可能是景嫔突发的主意。”
说起成王和燕王,那便不得不说起半年前——
半年前,成王府诞下皇长孙,穆家又送了朝廷一座铜矿,眼瞧着陛下龙心大悦要立储,燕王便将成王四年前克扣粮响的事,一本折子递了上去。
事不在大小,在舆论向何处倾倒。
燕王背后有内阁,帝王懒政,内阁权利逐渐扩大,只要名正言顺,甚至可以驳回圣旨,眼下朝臣接连弹劾成王亲信,故而立储的圣旨迟迟未下。
当然,嘉宣帝也没多迫切立太子。
嘉宣帝在位三十八年,沉湎美色,昏庸无能,前半生在后宫玩制衡之术,后半生愈发糊涂,竟把这一套用在了朝廷。
比如世家兴起,薛家、楚家不听他话,他便宠信何家、穆家,若皆有异心,那便去宠信官宦。
再比如储位之争,一个儿子野心昭昭,他便宠爱另一个,像现在这样三个儿子争宠的局面,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权利一旦割裂,便会互相抗衡,他完全不在乎百年后的江山会如何,也不会在乎政治互相倾轧后毁的是朝廷根基。
更不会在乎,百姓能耕之田越来越少,纳的税却越来越多。
毕竟民不聊生,也碍不着紫禁城的锦衣玉食。
但,能怎么办?
只要坐不上那个位置,便是有口也不能言。那是当今天子的忌讳。
杨堤道:“此番去骊山,殿下还是韬光养晖,避其风头罢。”
萧聿转了下手上的扳指,笑道:“皆是有备而来,谁都避不开。”
初春,京中的要事除了农耕,便是春蒐,都察院的公务少了,萧聿回府便早了。
进门之时,苏菱正坐窗牖旁穿针引线,手上拿的便是萧聿的里衣。
要知道,镇国公府大姑娘的女红,可是来了晋王府后才学的。
见到他人,苏菱放下手中的缎子,抬眸道:“殿下今日回来这么早?”
这半年,萧聿宫共离京三次,即便是在京,也是早出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