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舫的母亲,朕准备趁着年后这几天把她送出城外,”郦黎权当没看见,继续说道,“季卿已经买通了宣平门的校尉,届时由你护送老太太出城,不得有半点差错。”
“若一切顺利,待朕亲政之后,便御笔亲封你为四品锦衣卫副指挥使,赐飞鱼服。”
沈江呼吸一窒。
他半跪在地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就连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仿佛在耳畔隆隆作响——
谁能想到,就在半年前,他还是景朝地位最为低贱、以卖笑弹唱为生的伶人呢?
他们兄弟两人,本以为此生最大的荣耀,就是进宫为陛下表演。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陛下不仅赐予了他们锦袍,让他们监察百官,甚至有朝一日,还能与朝中的公卿大臣、王侯将相们同朝议政!
沈江毫不犹豫,双膝跪下,朝郦黎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臣沈江,三生有幸,得陛下厚爱,虽为贱籍,却也知古时义士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他的嘴唇发颤,又是深深一叩首,“陛下嘱托,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郦黎没有立刻出声让他起来,而是在等待了数秒后,才慢慢扶起了沈江。
“此事就交给你了,”他郑重地拍了拍沈江的肩膀,“朕在宫中等你的好消息。”
年关将近,天气也一日日地冷了下来。
从腊月初起,宫中内侍便开始筹备年货了。
时值严弥六十大寿,相国府带头大操大办,因此无论真情假意,大臣们互相走动道贺也颇为频繁,各种吹彩虹屁的奏表纷至沓来。
从后宫到前朝,到处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但根据霍琮传来的消息,京城外的百姓们别说过年了,连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去,都是个问题。
从这些白纸黑字中,郦黎看到了严弥从来不会在朝堂上讲的惨烈民情,那些生无立锥之地、不得不卖儿鬻女的底层百姓,还有已经被蛀虫腐蚀蛀空、岌岌可危的王朝根基。
河南郡暴雪……
泉州盐民造反……
益州流民北上……
郦黎看着信中所写的只言片语,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在宫中尚且如此,霍琮每天看到的都是这副惨状,心里又该是如何滋味?
一时间,就连过年不用再看见严弥那张老脸,也没法让郦黎开心起来了。
他想他哥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