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扬的《玫瑰人生》小提琴曲中,沉岸抽出餐巾擦手,像是优雅的狮子在舔足。曲毕,他抚襟起身,向辛苦的演奏家点头微笑,随后绕过匍匐在地的胡总,落括离去。
沉澜从前也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都是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互殴的那种,他没见过沉岸这样的笑面虎,吓得脸都白了。
钻进车里后,沉岸接过虞向晚递来的文件,平淡依旧地交代事:“送胡总到元基就医,跟季叔知会一声。明天你亲自送鲜花果篮去慰问胡总,再把新的合同带上。”
“是。”虞向晚顿了顿,缓下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刚才白桐路那边来电话了,说小姐把今天才种进花园里的白绣球都摘了个精光,到这会儿也不肯睡觉。”
沉岸将文件放到膝上,拿过手机贴在耳边。
沉澜气都不敢喘,偷瞄着沉岸在忽明忽暗的街景下沉静深邃的脸庞。
他一直没出声,还以为电话没通,直到他突然嗯了一声:“明天再让人送花过去,让她摘。”
过一会儿,沉岸突然眸色微动,他再出声时温和了不少:“一个白狗花篮,你准备讨伐我多久?”
然后更惊悚的事发生了,沉岸歪头靠在车窗上,露出了无可奈何又纵容无比的笑容,“我不信,我还有十三分钟到家。”
沉澜就纳了闷了,完全没懂是什么情况,后来才知道电话那头是沉岸的养女,叫郁雾,今年十四岁。
沉澜还在回味过去,就被二十二岁的郁雾无情打断,“我得回去睡大觉了。澜叔,今儿麻烦你了,欠你顿大的,回头见。”
郁雾拖着熬夜宿醉的疲惫身躯回到家里,安安听到声响后摇尾跑出来迎接主人,她蹲下身撸狗,越看这双黑漆漆的狗眼,和这一生黑白相间的毛,她的眉头就越紧。
郁雾松开狗去冲澡,等躺到床上后,已经心如止水了。
安安跳到她身边窝着,一人一狗安静地闭眼酝酿睡意。
她从小就想养宠物,看到同学家的猫狗,她都很喜欢。但母亲不同意她养,为这事母女俩吵过好几次嘴,一提就感情破裂。
有次兴趣班下课,郁雾看到街边有小贩提着笼子卖小兔子,雪白浑圆的一团,没有哪个小女孩能拒绝。
五块钱一只,郁雾满是渴望地祈求母亲同意,可最终还是没能得逞。
回家的路上,她哭了一路,母亲也不像以往溺爱她哄着她,两人冷战不说话。
进了家门后,郁雾直奔书房找父亲,想夺得他的同意,郁锦华向来心软没脾气。
结果那天郁锦华打了很久的电话,把哭到断气的郁雾晾在一边不说,挂了电话后还说:“抱歉啊na,安安在学校打球扭到了脚,爸爸得赶紧去趟医院。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好吗?”
又是那个安安!郁雾恼得脸通红气管都在抽搐,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暗自仇恨着那个分走父爱的安安。
从那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会提养宠的一个字,就算父母为了讨好她买了宠物,她也要给宠物取名叫安安,以此来报复讨厌的父母,还有那个讨厌的安安。
那是个在她记忆里,想到就会浑身紧绷的名字。
谁知道命运会是个莫比乌斯环。
安安梦呓了一声,郁雾翻身抱住它,喃喃道:“乖,不讨厌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