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学会观察人的脸色,去分析那人在想什么,会不会对他心存恶意。
眼前的表姐夫自然是对他没恶意的,可他看他那眼神又复杂至极,完全超越了清儿的理解范畴。
清儿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好险想到一个问题,就忙不迭问,“我听丫鬟说姐夫唤我来前院,不知姐夫寻我何事?”
因是第一次见面,这又是侯府的三爷,清儿对沈廷澜的态度很恭敬。恭敬太过就显得客气,没有一丝亲近的味道。但换个角度看,就是这个孩子没有太多攀附权势富贵的心,他如今的言行,完全出于自己的一片初心。
沈廷澜回首过来,看着清儿的视线更复杂了几分。他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之前在外游学,你们姐弟进府时我也没能帮衬到什么。回到府里后,我整日忙着宴饮会友,也忽略了你们姐弟。今日得空,我喊你来说说话……若你读书有什么疑难困惑之处,也可告诉我,我可代为解答。”
清儿眸中迅速泛过喜色,可想到上一次他寻人代为解答问题的后果,他又不敢向前。
姐姐和施举人的事情,姐姐和素锦他们都没和他说。清儿还是在搬回到蔷薇苑后,有一日晚饭后他出去散步,听到丫鬟婆子们嚼舌根他才知道。
那时他如遭雷击,万万想不到,就因为他贪图一个解答问题的夫子,竟然会陷姐姐于那样不堪的境地。可恨他当时还不情愿搬回蔷薇苑,还私下里想过,是不是姐姐根本不在意他读书究竟是好是坏。
可自从听了那流言,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原来不是姐姐对不起他,而是他对不起姐姐。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才险些误了姐姐的终身。
清儿至此再不提施行舟,应姐姐之义送了一份厚厚的礼过去后,就彻底将事情抛之脑后。
可如今一听说这姐夫要给他解答功课,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清儿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沈廷澜见状就打趣说,“怎么,可是功课学的不好,担心问不出有深度的问题被我苛责?”
清儿脸涨红了,“我没那样的想法。”
“那你是怎么想的?”
清儿想的是,施行舟是鳏夫,他问他问题会牵连到姐姐的名声,可眼前这位三爷可是他姐夫。虽然周宝璐这个表姐不怎么样,但三爷光风霁月,朗润温雅,应该是个倜傥君子。
他指点自己小舅子学问,别人应该说不出什么闲话了吧?
清儿踟躇不定。
虽说姐姐已经托奶娘寻找房屋了,还想着尽快搬出去住,好给他找个夫子送他去读书。可那不知道是何时的事儿,可他读书时的疑惑却已经塞了满满一脑袋,迫不及待需要人去替他减负。
清儿不是等不及找到新夫子,他是等不及变得更强大,能尽快为姐姐做主,成为姐姐的依靠。
所以,在这个诱惑送到自己面前时,清儿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巴,狠狠咬住了。
沈廷澜也是举人,还在备考明年的春闱。他拜了大儒宴夫子为师,又有亲大哥这个三元及第的大才指点学问,可以说,他是明年春闱会元的有力争夺者。让这样的人物为读《四书》的清儿指点迷津,无异于杀鸡用牛刀,太大材小用了。
清儿已经学完了《大学》《论语》,如今在读《孟子》。因为刚开始读,有关《孟子》的疑难问题很少,倒是刚学完的《论语》中还有许多不解,以至于他读的囫囵吐枣,理解的不尽详实。
如今可好,有这位在秋闱中中了解元,又磨刀霍霍向会元的姐夫耐心解答,清儿时常有振聋发聩之感,对所读书籍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了。
清儿的问题多而杂,大多还很深刻,不太好解答,但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眼前这个小公子,当真不是个花架子,他是实实在在有读书,想读好书的。
对于这种求学若渴的孩子,尤其还是自家亲眷,谁能不爱宠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