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汀用力闭了闭眼,勉力压着情绪道:“你是不是要回前线了,什么时候走啊?”
喻沛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嗯……你醒来大概就见不着我了。”而后在向导意味不明又莫名哀沉地注视下解释过一句,“约塔要封锁后方所有跨星区航线,减少异种灾扩散。”
阮筝汀神情复杂地盯着他,胸口哽着一口气,又闷又胀,连呼吸都像是沤在血里。
他想讥讽地质问——你一个封过境的神经病哨兵去前线有什么用,对送死有执念吗?
又想指着蔓延火海里丛生的鬼影大肆嘲笑——你连喀颂都走不出来,连挚友亲眷沦为种魇都无力摆脱,凭什么觉得能带着我逃出去?
他神情几度变幻,最后只是睁着双结膜充血的灰眼睛,提过嘴角,惨淡笑道:“你不会打算不告而别吧?”
喻沛只是说:“这里话别不行吗?”
悬浮枪支在两人周围摆过一圈,哒哒哒自动射击着。
喻沛无视这重重幻象,收回手,就地坐下来,闲话般道:“我们也相处几个月了,要不趁现在谈谈心?”
阮筝汀见鬼似地瞪着他。
“你看,”喻沛缓声说着,“这里是梦。”
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没有污七糟八的芯片,没有分不出是敌是友的人……
不会被监视、被窥探、被评估、被诘问、被分析……
这里是梦,连精神领域的边都摸不着,任何事物任何话语任何反应,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孰真孰假?半真半假。
愿意相信便记着,不愿相信便推给大脑皮质兴奋作祟。
“你真的是……”阮筝汀被这番言论劈头盖脸一砸,讶然又短促地笑了一下,“那就一个问题。”
“好,我先。”喻沛去寻他的灰眼睛,“为什么在你的梦里,本身存在着‘喻沛’?”
头顶有线路爆出火花,阮筝汀眼神闪躲,沉寂许久才状似轻松地开口。
“只是一种心理干预手段而已。主治医师在梦魇里放一个个体,充当守卫者的作用,避免患者精神彻底崩溃。”他心神不宁,往后躲了躲,抵上玻璃,“当年,因为你的精神体是雪豹,我在你的资料界面多停留了两秒。”
“只是这样?”喻沛看向他身后那扇玻璃。
那是十七八岁的自己,身着最低规格的枪色学制军装,青涩挺拔,像是一竿雨后的新竹。
阮筝汀低垂着眉眼嗯声:“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