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诧异地看着眼前人,人人都说他的音音美,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又可爱又美,可是他从未像此时这样看清楚谢念音:如此美。
看得清清楚楚,好像一直以来隔在眼前的轻纱在这一刻被人撤去。
兄妹相伴,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看清楚谢念音的眉眼:一点一滴,动静皆是,美得动人心魄。
陆子期抬起修长手指揉了揉额头,惊奇地发现:音音真的长大了,美得简直惊心,只是坐在她的身边,好似都被那惊人的美燎到。
如此张扬热烈的美,他怎么会一直都没看到?
陆子期茫然去看车内的灯,看猩红色的车帘,他甚至伸手轻轻撩开车帘一角,去看车外那个黑沉沉的世界。
整个天地,好似都不一样了。
明明一切平静如常,跟车的小厮和车夫说话,车内安静得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就在这安静中,陆子期攥紧了手,慢慢再次看向了谢念音。
天崩地裂。
他的世界,于这个平常的夜晚,天崩地裂。
陆子期的目光越来越深,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他的面色却愈发苍白安静。
音音大约是累了,把头靠在了陆子期的膝上,在轱辘辘前行的马车里睡着了,却睡得不安稳,只要一偏头就会掉下去。
陆子期想要扶住音音,像往常一样,让她睡得安稳踏实一些,可他伸出的手却顿住,只觉得无处可放,从未觉得她的衣衫这样轻薄。
陆子期紧绷身体,只用身旁靠枕挡住音音,不让她滑落下去。看着膝头沉睡的女孩,她的发髻微微松了些,有碎发散在她的脖颈间,陆子期移开了目光。
他从未觉得车行得这样慢,赵家离陆家这样远吗?他甚至忘了,是他来的路上吩咐车夫回去的时候不要太急,早猜到音音必会喝酒,怕晃**的马车让她不舒服。
往日宽敞无比的马车此时对陆子期来说格外逼仄,他一手拿着靠枕稳住沉睡的音音,另一手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扯了扯衣领,缓缓吐出口气。
马车刚一停下,外头钟大娘叫好了软轿,本以为公子会像往日一样把音音抱入软轿中,却没想到橘墨刚一进车内,公子就出了车帘下了马车,吩咐钟大娘帮着橘墨一起把小姐扶入轿中,然后就立在一边,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初夏的夜还带着丝丝凉,陆子期冷静地听着车内橘墨轻轻唤音音的声音。
然后听到了熟悉的软糯声音,口齿含混,第一句就是问,哥哥呢。
微凉夜风中冷然而立的陆子期只目光微颤,却没有动,也没有应声。直到半醉半困倦的谢念音被扶着送入软轿中,陆子期才淡声道:“走吧。”
下人从后偷偷瞧了一眼自家公子,只觉得往日含笑的公子都让他们分外紧张,原来一旦公子面色沉冷下来,更吓人呢。
跟着轿子的橘墨低头冲钱多吐了吐舌头,只怕是小姐这次太过了些,公子生气了呀。
钱多也瞧了瞧大步走在前头的少爷,晃动灯光中的背影都透着肃冷,他附和地点了点头,估摸是真生气了。
风起,吹动了陆子期月白色袍角。他看着茫茫夜色,停了步子,等身后不远处那顶小小的软轿,软轿过去的时候,一旁的陆子期几乎是屏息以待。
在风雨欲来的夜色中,他呼出了藏住的那口气,看向沉沉前路。
旁边的人越发打起精神,只觉公子面色越发沉冷。
风渐渐紧了,乌云更厚,空气中都能闻到将来的雨味。有下人低声道,入夏第一场雨要来了。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哗哗的雨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