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黑,灯笼的光也不甚亮,加上夜风不时地吹上一吹,这台阶看上去好陡峭,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宜鸾仰头喃喃:“为什么不做栏杆呢,有个地方搭把手,不也安全些吗。”
她忙于嘟囔,太傅却已经系紧斗篷,提袍迈上了台阶。
矫健有力的男子,每走一步都铿锵。宜鸾赶紧追上去,噤声跟在他身后,起先倒还走得很稳,提醒自己盯紧脚下不晃神就可以了。然而这台阶,怎么总也爬不到头。她想看看究竟走了多远,结果一回头,底下云气莽莽,犹如万丈深渊。她才想起自己怕高,这回是不上不下,要吓死人了。
心头一慌,混乱中拽住了太傅的手,仓惶地说:“老师救命,学生头晕。”
太傅因她忽来的冒犯,隐隐有些不悦,但听她这么说,只好包涵了,毕竟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学生。
“早知如此,殿下就不该来。”太傅嘴上这么说,手上仍旧容她借力。微微架起臂膀,让她搀扶着,引她登上了山门前的广场。
迈上平地,宜鸾终于舒了口气,讨好地笑着:“这不是为了老师,我才冒险前来的吗。您说,太极观建在这么陡的地方,道爷们可是打算和红尘一刀两断,只等白日飞升啊?”
人在唏嘘,行动和嘴是分开的,埋怨台阶的时候,不妨碍她依旧紧紧抓着太傅不放。
太傅挣了下,没有挣脱,只好直言问道:“殿下何时放开臣?”
宜鸾这才“哎呀”了声,“学生一紧张就失态了,请老师恕罪。”
然后缓缓松开手,大概因为握得太用力,以至于太傅手
()背上根根指痕分明,全是她的印迹。()
太傅不动声色,暗暗活动了下僵直的五指,对上前见礼的道人还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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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接引的道人很感念他的救急,一再向他致谢,复躬身引领着,将他引向了正殿之后的道场。
道场需要布置,闲杂人等现在还不能去。太极观的人知道常山长公主来了,事先辟出了一间小阁子,请她暂时歇脚。
随行前来的人都进阁子里去了,宜鸾待不住,和排云在廊庑上闲逛。山里的空气,带着刻骨的寒冽,吸得太用力了肺疼。排云拿手扣住了鼻子,还不忘追问她:“殿下,刚才臣就在您身边,您不来抓臣,却抓了太傅的手,是故意的吧?”
宜鸾转头看她,讶然道:“这么明显吗?”
排云说是啊,“臣总觉得您不怀好意。”
“胡说。”宜鸾翻了个白眼,“那是情急之下的本能,我就随手一抓,谁知那么巧……”说着说着,自己也编不下去了,终于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两声。
排云眨眨眼,“太傅大人的手,如何啊?”
宜鸾讳莫如深,蹙眉道:“别瞎打听。”然而按捺不住分享欲,矜持了一弹指,还是偏身靠近排云的耳廓,悄声说,“太傅的手又细又长,抓上去一把,简直像抓住了姑娘的手。不过到底与姑娘的不一样,太傅的手温暖有力,很让人安心。我觉得这辈子应当不会有第二只手,像太傅的手一样好摸了。你不知道,他的手背看着骨节分明,可他的掌心是软的,多奇怪!”
排云说:“掌心软的人,心肠也软,我娘是这么说的。”
太傅的心肠软吗?
宜鸾一度很怀疑太傅是个断绝了七情六欲的人,他没有功利心,也不与人争长短,所有事都以大局为重,哪天他要是徇私情,大概是他吃错药了。
“反正不管他心肠软不软,我今日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与他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