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几日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碰到。她脚下步子一顿,踩到身旁的霍起,疼得他一个趔趄。
“哎哟!”霍起侧头看沉朝顏,又顺着她的目光寻过去,终是看见了对面脸色不怎么好的谢景熙。他一怔,立马恢復了官场上那副一本正经地模样,双手抱于身前对他揖了一礼,“谢寺卿。”
这一礼下去,半晌都没了动静。
对面的人却就这么站着,眼神不知落在哪里,不回礼也不让霍起起身,而是莫名其妙地沉声问了句,“茶茶?”
霍起愣了片刻,抬头只见谢景熙垂眸盯着沉朝顏,那目光一寸一寸,克制却也危险。
霍起是男人,莫名就对谢景熙这样的眼神起了敌意。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沉朝顏前面,挺胸平视谢景熙呵到,“放肆!郡主闺名,岂是你能随意唤的?”
“哦?”谢景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霍起身上,语气平淡地反问:“本官喊不得,霍将军却喊得?”
他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一向不记事的霍起都忽地忆起——谢景熙和沉朝顏……似乎几个月前,还差点成亲来的。
可理亏是一回事,挡在沉朝顏身前的脚步让不让,又是另一回。
好在远处适时地来了一群人,沉朝顏一看,是兵部与霍起还算相熟的几个官员。几人见了沉朝顏自然要过来行礼,趁得这个机会,她赶紧将霍起推走了。
谢景熙却不为所动,依旧那样沉默地看她,沉朝顏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只觉得心尖都起了一层颤慄,却又不是因为害怕。
她踟躕良久,还是端着架子瞪回去,道:“见到本郡主还不行礼?这么看我是不认识了吗?”
然而对面的人闻言,只是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沉朝顏憋了一肚子气。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开宴入座女宾席后,她便自顾自地吃起来。
酒过叁巡,歌舞尽兴。
女宾席上言笑晏晏,是随意放松之态,而一面围屏之隔的男宾席,已经高歌笑语响做一片。
有人饮酒吟诗,换得宾客连连叫好。李冕也被激起了诗性,临时起意,决定带着眾臣往麟德殿正对太液池的平台,赏月吟诗。
男宾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人群渐远,只剩女宾席上的丝竹管弦空响。席间不乏有些大胆好奇的女郎,借由如厕更衣之名,偷偷往那男宾所在的太液池畔张望。
沉朝顏拎着琉璃盏,靠在食案上时,才发现温姝和王彤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她喝得微醺,昏昏沉沉地起了身,往殿外去透气。
夜风习习,廊道上点着几盏瓜形宫灯,映着太液池的水波,竟是一种闹中有静的幽微。身后宫殿里的弦乐丝竹、宾客言笑化作水波一路荡过来,变得渺远而虚无。
然而尽头的偏殿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女子的隐声啜泣。
“大、大人……”沉朝顏脚步微顿,凝神细听。
深宫内院,群臣欢宴的僻静之处,娇滴滴的女娘和不知什么官位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