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虎头朝司岚咧嘴一笑,转而回答起刚才前者的问题,“不太顺利呢今日我们在清溪镇为百姓宣读新政,下头乱糟糟的,都不好好听我们说什么,还一直有人捣乱。下午我们离开时,还有些七八岁的顽劣娃娃追着我们的马车扔泥巴,把阿如她们气坏了。”
说起这些,虎头烦恼的蹙起了眉头,以疑惑、间杂怒其不争的语气道:“新政明明都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不领情不说,还总想欺负人。”
“简直是为虎作伥!背后少不了士绅鼓动”
司岚绷着脸蛋,生气的讲道,虎头点点头,认同司岚的说法,又问道:“你们那边呢?也不顺利么?”
“可不是么!为了让百姓更好理解新政,芸茗特意找梅大家帮忙,以新政内容编了支小曲。可今日在淳安登台唱曲时,下头却有那半大小子调笑芸茗是卖场的,还问她作价几何。阿茗被气哭了。”
说到此处,司岚不开心道:“以我看,陛下新政直接推行便可,为何还要弄的这般复杂。”
耳听司岚有质疑姐夫的意思,虎头忙道:“那怎行,历朝历代新政推行失败的最大原因,便是百姓不知新政内容,乡绅借此私加税目盘剥他们,事后又将这锅甩给朝廷。我们做的便是要百姓都真正知晓新政内容,乡绅才不敢欺上瞒下”
这些道理司岚自然也懂得,只是多日辛苦、却成效甚微之后发几句牢骚。
司岚盯着虎头脚丫上的水泡,忽道:“相宜。你,有皇后娘娘和陛下撑腰,为何也要跟着我们受这等委屈、受这种罪呀”
放在一个月前,司岚是不敢这么问虎头的。
但来临安十余日,她们为了一个共同理想、愿景并肩奋斗,不觉间,彼此有了种近乎袍泽情谊的感情这种感情,竟比闺阁内所谓手帕交还要来的浓烈些。
虎头却道:“在阿姐和姐夫眼里,我一直是个小孩,所以我要好好做事、做大事,只有他们将我当大人看。往后,他们才不会觉着我的某个决定是小孩子的幼稚之言”
南下学子中,男生多是为了前途、为了理想。
而女子的动因,却多种多样或是为了陪伴情郎,或是为了见识江南风物,或是像虎头这般,为了证明自己已长大成人。
是以,司岚并不难理解虎头的话,只叹道:“哎,做事真的好难。比在学堂背文章难多了。”
这话说罢,两人沉默几息,住了几十人的相府后宅,此时却格外安静,甚至有些压抑。远不如十几日前大家刚搬进来时那般兴奋的氛围。
确实,做事很难。
良久后,虎头忽然朝司岚抿嘴一笑,却道:“即便再难,也总得有人去做吧。就像姐夫,若是畏难贪图富贵,当年在蔡州做个都统岂不省心。姐夫和阿姐就是在千难万险中长大的,反正我不怕!”
司岚望着虎头那笑容,失神片刻,忽道:“相宜,你笑起来,真像皇后娘娘!”
这话在淮北已是最高级的夸人方式,可虎头听了,却一仰脸道:“阿姐是阿姐,我是我阿姐再好,我也不是她!”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同窗张皖豫急匆匆走了过来,开口便道:“兰儿、相宜,茗儿方才大哭了一场,此时正在收拾行囊,说要明日回淮北”
司岚和虎头不由对视一眼,后者马上起身趿上了鞋子,便一瘸一拐往外走边道:“哎呀呀,茗姐儿是想家了,走,我亲自去灶房给她煮碗面鱼儿吃了家乡饭,便不想家了。”
“你何时会做饭了?”
司岚连忙跟上,抬手搀了虎头。她也知晓,如今士气正在低谷,若有人半途打道回府,恐将直接让低微士气崩溃,引起大家纷纷请辞的连锁反应。
虎头这么做,一来是安慰杜芸茗,一来是为了稳住军心。
“不会做,但我可以现学嘛,哈哈哈,刚好拿茗姐儿做试验。”
虎头笑的没心没肺,就连一脸凝重的张皖豫也没忍住跟着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