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是为查西湖沉尸一案,宋慈定了定神,开始在房中慢慢走动,四处细细观察。他将行香子房的角角落落都看遍了,并未有任何发现,却因房中一切宛如当年,心中总是念起旧事,想起死去的母亲,眼前渐渐模糊。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绕过屏风,来到窗边。窗户是支摘窗,中间的窗扇已经支起,窗外是一条人迹稀疏的小巷子。他背对着刘克庄和韩絮,好一阵才收住了泪水。
宋慈入临安太学求学,已将近一年光景,锦绣客舍距离太学那么近,他却从未来过这里,更别说进入这间行香子房了。他没有任何发现,不想再在房中多待,打算离开。
可就在即将走出房门之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韩絮。
韩絮被宋慈瞧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两声,以此提醒宋慈。可宋慈依然如故,盯着韩絮不放。韩絮觉得宋慈的目光有些奇怪,往旁边挪了两步,却见宋慈的目光并没有跟着自己偏移。她这才发现,宋慈并不是盯着她看,而是一直在看她身后的漆木浴桶。
宋慈似有所悟,忽然转身疾步出门。
“又走得这么急。”刘克庄倒是不忘礼数,向韩絮道,“多谢韩姑娘美酒。冒昧打扰,得罪之处,还请韩姑娘见谅。”执手一礼,方才出门。
宋慈疾步回到锦绣客舍的大堂,找到了柜台后的祝学海,道:“掌柜,你方才说那袁姓客人将房中物什都换了新的,那换下来的旧物什,眼下都在何处?”
“全都清洗干净,放到其他房间使用了。”祝学海应道。
“浴桶放在何处?”
“大人,你到底是来查什么案子啊?”祝学海实在好奇不已。
宋慈却道:“你只管回答我,浴桶放在何处?”
祝学海对客舍中的大小事情了然于胸,说浴桶放到了楼上的定风波房。
定风波房没有住客,宋慈立刻让祝学海带路前去。
定风波房虽是上房,但因为紧邻楼梯,声响嘈杂,算是上房中最差的一间,摆放的物件也比行香子房稍次,但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几乎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当初从行香子房换下来的浴桶,此刻就放置在这里。宋慈凑近查看,浴桶的形状大小,与行香子房中的漆木浴桶一致,只是漆色稍显陈旧。他围着浴桶转起了圈,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刘克庄看不明白宋慈在找什么,祝学海也看不明白,两人都站在宋慈的身后,极为好奇地望着宋慈。
宋慈仔细找了一圈,忽然指着浴桶边缘上一处地方,问祝学海道:“这里是修补过吗?”
宋慈所指之处,漆色比周围稍显明亮,只有指甲盖大小,若不凑近细看,实难发现。祝学海凑过来看了,道:“大人真是眼细,这里是修补过。”
“这里原本缺了一块?”
“是缺了一小块。”
“几时修补好的?”
“从行香子房搬出来后,我发现了浴桶上这处缺口,叫伙计找来木匠,粘上木片,又上了漆,这才将浴桶搬来了这间房。”
宋慈略作沉思,道:“掌柜,借笔墨一用。”
祝学海回到大堂柜台,取来纸笔,交给宋慈。
宋慈将纸撕成条状,写上“提刑司封”四个大字,又署上自己的姓名,贴在定风波房的房门上。
祝学海吃了一惊,道:“大人,你这是……”
“在我回来揭下封条前,这间房不许任何人进入。”宋慈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掌柜切记。”
“记……记下了。”祝学海点了点头。
宋慈叫上刘克庄,出锦绣客舍,往东而行。
“现在又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