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吐时温热的气息落在楚鹤耳畔,楚鹤微微偏开头,情不自禁想要避开些什么。年少时最熟悉的人的气息,能勾起她许许多多的回忆,而那些回忆,都是她最想放下的过往。
沈碧云轻轻地笑,咬着舌头在楚鹤耳边悄声道:“你恨本尊,恨不得千刀万剐,替你的族人报仇,可是你看啊,连晏浮生都不是本尊的对手,凭你根本不可能伤得了本尊分毫。”
沈碧云指了指人群,扳着楚鹤的下巴强迫她看什么,楚鹤站在龙城尚未倒塌的城阙上,从万千众生里一眼看到她。
她四周尘土飞扬,遍地哀鸿,还有人拉扯着她的衣裳,用沾满污秽的手触摸她的衣裙,但晏浮生并不在意这里,她长发尽散,素颜如玉,一步步爬上台阶,努力往楚鹤这边来。
楚鹤喉咙有些涩,她问沈碧云:“她怎么半点修为都使不出来?”
沈碧云眼神冷得像沁得出霜花,幽幽道:“你看不出来,倒也不怨你,其实本尊早就在龙城布下了禁制,这禁制对于普通的剑修、器修没什么影响,但晏浮生其实是一位高深莫测的法修,法家不傍任何身外器具,而依赖于天地间流转的灵气和地下磅礴的灵脉,于九州之内没有任何人是她的对手,但这里是离荒,法修来这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楚鹤看了她一眼,沈碧云唇角勾出满意的笑,接着道:“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晏浮生是法修,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手中有剑,便和楚鹤一样是剑修,若用对付剑修的法子对付她,那简直是白费功夫,夫人,你知道本尊是如何得知晏浮生是法修的事吗?”
楚鹤顿了顿,道:“是她告诉了你,对吧?”
沈碧云笑得肩膀发抖,手里的匕首挽了个花,一脸无所谓地摇头,道:“晏浮生从来不知道,楚鹤为了沈家,背叛过她多少次。”
“背叛”二字,言过其实了。
旁人只当她是晏浮生身边的一条狗,只有狗才会被要求忠诚,但实际上楚鹤很清楚,她连条狗都算不上,不过玩物尔。
沈碧云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地跟楚鹤聊过去的事。在她看来,楚鹤已经死了,死人的生平如何,完全由那些笑到最后的人来定义。
晏浮生也是一样,过了今夜,九州天下将会迎来他们新的主人。
她指着塌了一道缝的城墙,问楚鹤:“这些造城石,都是你的族人千辛万苦从岩荒运过来的,你说说,他们为什么愿意追随本尊,而不是追随你这样一位神龙血脉?”
楚鹤想到了狸奴,想到她攥着一袋袋辟谷丹不肯服用,宁肯忍饥挨饿也不愿接受沈碧云的馈赠,想到她不远千里来追随花期,虽是孩童,却比世间大部分人都要清醒。
“不是所有人都会随波逐流,”楚鹤道,“那些不愿意追随你的人,你看不到罢了。”
这话说得十分大胆,但很符合花期的立场和性格。
沈碧云饶有兴趣的打量她,笑道:“你还惦记你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