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纬之快步上前,将那堆公文呈到他眼前,“先生,这是近些时日的公文,可要处理一二?”
晁年仍旧闭着眼睛,“你啊,就是太老实,这么好的日子,看什么公文?不如随我一同养神。”
宋纬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生愚钝,老是不得养神之法。”
晁年摇摇头,睁开眼睛看他一眼,随手抽了一纸公文。
“念罢。”
宋纬之手忙脚乱地接过,只见上书“卢氏运生,系龙平所第三伙第五什兵丁以下犯上、招摇撞骗、诱拐民女、嗜赌成性,今察之俱属实,不堪续任,请免之。”
“先生,如何处置?”
“准了。”
王弛道:“先生,请容学生一言,学生听闻这军中势力盘根错节,这人事罢免,若不细细打听此人来历,怕是会得罪人。”
张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宋纬之悄悄去看先生的神色,却见他闭目不言,似是充耳未闻。
过了半晌,王弛额上汗液涔涔时,才听到他开了口。
“纬之,你觉得呢?”
“学生觉得,‘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此人为非作歹,怕是不堪留任军中,应当免其职,逐出卫所。”
“纬之说得没错”,晁年坐起了身,似笑非笑,“子矜说得也没错。“
“你们一个是为官者”,他指了指宋纬之,又点点王弛,“一个是为政者。”
王弛却听得汗如雨下,跪伏在地:“学生知错。”
晁年捋捋胡须,“何错之有啊?子矜,我来到此地,本就是做了前者,弃了后者,在旁人看来,是我输了啊。”
王弛头埋得更低。
“可为师希望,来日你们三人不管身居何位,都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应该由自己说了算。”
三人连忙应下。
晁年再次闭上眼睛,“莫要害怕,圣人既封了我做这副节度使,管它如何盘根错节,我便让它更乱,更错杂!”
昨夜里用了宵夜,兰亭便睡得晚了些,日面喊她起身时,日头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
“娘子,季夫人来了。”
“快请。”
待季月兰到前厅坐下,炉上水已经开了,兰亭将配好的草药倒入其中,盖上了盖子。
季月兰见那茶叶不似茶叶,水也不似是寻常井水,好奇道:“东家用了什么煮茶?”
兰亭嘴角微扬,“我观夫人面色,似是有夜悸难寐之症,怕是不得安眠,特地配了几位草药,加了些泉水煮,入口回甘,能让夫人夜里好受一些。”
季月兰受宠若惊,“东家总是这般周到,真是折煞儿了!”
又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脸,叹息道:“自去岁入冬以来,便不知为何患了这夜里心惊晕眩的毛病,有时还满头满身的冷汗,搅和得老邱都睡不甚好,只能起来为我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