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页浅灰色的雕版书写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当作简易封面:
《D大调第__交响曲》,中间有留空。
后面超过三分之二的页码,都是总谱手稿,范宁现在没看,直接跳过。
再往后是。。。
日记?安东老师的日记?
日期断断续续,但都在近期几个月:
8月11日。今天在普鲁登斯拍卖行买了个挺有意思的古物,这些卷轴上面记载的和弦序列一部分美得惊人,另一部分又神秘莫测。嘿,根本没人加价,我只用了5磅就得到了它,那些愚蠢的贵族和资本家,他们眼里的艺术品只有雕塑和名画。斯宾·塞西尔这小子,他是在哪得到的推荐消息?
8月12日。好事成双,学校的老图书馆偶尔还是有惊喜的,我今天发现了一本叫《音流、织体与梦境》的书,892年出版的,离现在也不是很远,就是没想到,这个年头竟然还有如此精通诺阿语的人,翻译了一整天才翻译了一页多,但我根本不想停下来。
8月20日。好累,明天不想给他们上课。
8月28日。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热?我想,我的翻译工作应该泡在泳池里进行。伟大的太阳神不坠之火,您可以暂时休息休息吗?
8月29日。今天排练冻死我了,乌夫兰赛尔的天气真的智障啊!我回去要好好洗个热水澡。
9月1日。我的《e小调第四交响曲》首演了,自己指挥,人气比前一号更低,我的作曲水平可能真的越来越差劲了。唉,我不在乎那些乐评家的挖苦,但是好多听众的中途离场让我想哭,我对不住辛辛苦苦排练的乐手。卡洛恩·范·宁这个家伙坐在第一排,怎么后来也听得哭得稀里哗啦呢?是不是因为看我人气低迷,替我伤心?
9月12日。如果我有架飞艇就好了。
9月15日。翻译工作和音列研究工作都取得突破性进展。《音流、织体与梦境》一书中记录了很多在梦境中探求音乐灵感的方法,我对下一首正在创作的交响曲有充足的信心。
9月18日。所以说,掌握了控梦法后,就成为一名有知者了?
9月19日。神圣雅努斯王国音乐学院的齐默尔曼教授来信,说他得知了我《e小调第四交响曲》的首演消息,也购买了我出版的乐谱。信中他提了很多专业性的意见,虽然最后表达了肯定的结论,但我实在是羞愧难当。那些意见那么中肯,又那么显而易见,我早应该自己发现!如果能够提前修改,哪怕是部分,会不会首演结果都不一样?我要好好地写一封回信感谢他。
9月20日。齐默尔曼这个傻逼!他的音乐思想简直腐朽得像普肖尔河面飘着的那些陈年粪渣!我不认为自己的《e小调第四交响曲》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尽管你们无法理解,但我的时代终将到来。
9月25日。希兰·科纳尔生日,我们和五六个学生一起在家开了派对,卡洛恩·范·宁这小子今天钢琴弹得不错,但一被夸就错音,基本功真的令人捉急啊。
9月28日。我又做了那个关于门扉的梦,各种各样的颜色,深红色、苍白色、黑金色,各种各样的场景,木屋的门、游乐场的门、宠物笼的门,醒来时我觉得睡房门后有人在低语。
10月12日。我进入清梦的成功率越来越高了,这种知晓自己正在做梦的感觉真是奇妙!我对梦境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强,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一些人物和情节,这种体验就跟造物主一样令人迷恋。
10月13日。老实说,我经常性地觉得音列残卷中的那些神秘和弦有点恐怖,它们老伴随着一些可怕事物出现我的梦境里。
10月14日。我试着用神秘和弦素材写了一首短小的前奏曲,它的色彩和音响效果是那样迷人。
10月16日。或许不该如此频繁地进入清梦,它们的确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和音乐灵感,但我最近老被梦魇压床,心脏也觉得负荷很大。
10月17日。那首前奏曲谱子被我烧了,它根本不应该存在。
10月19日。最近几天排练伟大的音乐大师吉尔列斯的《第八交响曲》。
10月20日。这个圆号首席是傻逼吧?
10月30日。我没有机会了,我已经老了。我的身体早已分批投入到死亡之中,有时是头发脱落,有时是牙齿松动,有时是易感疲惫。我看到了七年前35岁的肖像,和现在40多岁完全不一样。如果是25岁,我必成有知者。现在?我早已经死过很多次了。(*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