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襄第二日叫嬴稷起床的时候,嬴稷已经没了气息。
他就这么一睡不起,睡相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容,好像做了一个好梦。
嬴稷的睡姿一直都很规整。他双手放在腹部,肩膀放平,脸朝着上方,就像是一个人像。
秦王柱从病**跑下来,披头散发,没有穿鞋,外套也没披。
“君父,君父……阿父,阿父,你别睡了,早晨了,该起床了!”秦王柱跪在床榻前痛哭,“阿父,阿父,求你醒醒!”
子楚跪在秦王柱身边默默垂泪,哽咽不止。
朱襄带着嬴小政也跪在一旁。
嬴小政拉了拉朱襄的袖子:“舅父,曾大父只是睡了,对吗?”
朱襄道:“嗯。”
嬴小政道:“舅父是骗子。”
朱襄没说话。
嬴小政低下头:“曾大父说要今日陪我放风筝,曾大父也是骗子。”
他其实原本不太喜欢这个曾大父,非常的忌惮曾大父。
曾大父实在是太多疑了,比梦境中的自己更甚。
明明自己年龄这么小,明明舅父完全没有野心,但曾大父总是试探来试探去,实在是无趣。
舅父被曾大父逼得心情很不好,自己也心情很不好,他真的不喜欢曾大父。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嬴小政心中对这位老秦王的芥蒂逐渐消去。他逐渐视这位声名在外的老秦王为曾大父了。
但曾大父怎么不多给他们一点时间,现在就离开了呢?
朱襄静静地看着老秦王安详的睡眼,脑海里闪现出曾经与老秦王的一幕一幕。
长平时的老秦王,迎接他的老秦王,咸阳时的老秦王,江东的老秦王……还有生命最后时刻仍旧拼命当好秦王的老秦王,以及卸下了秦王重担的长辈嬴稷。
“君上,走好。”朱襄双手紧紧抓着裤腿,眼泪一滴一滴从脸上砸落,将衣摆和裤腿晕染出一朵一朵的泪痕。
公元前254年,秦元年,秦王稷崩逝,享年七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