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固城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山城,古话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说法,白固城最开始只是一个山村,但后来有大能修士在此开了道场,慢慢演变就成为了城池。
白固一字,其实谐音“白骨”,听上去不太吉利,但实际上,白指的是绕城而过的白水河,固字取的是坚如磐石之意,代表着取名者对于这座城池美好的祈愿。
值得一提的是,白固城的城主一共有七位,不分先后、不分强弱,城中事务都由七位城主共同处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有过任何差池。
而这七位城主分别来自城中七大世家,七家人之中,卫姓是当年小山村村民的姓氏,剩下六家都是后来的修士之后,七大世家关系紧密、守望相助,经过这么多年的合作和联姻,如今基本上都沾亲带故的。
贺知卓就出身七大世家之一的贺家,但他并非主支,修为天赋都只能说是中等偏上,故而得不到家族的资源倾斜,只能一边在城主府衙做事,一边继续修行。
他今日尚还穿着巡城卫的制服,清水蓝的底色上一抹纯白,是独属于城主府衙衙差才有的标志,只要走出去,白固城的百姓就不会错认。
“这位公子,你冷静一些,我是白固城的巡城卫,对你并无歹意。”
贺知卓尝试着沟通,但不论是疯癫的人还是故意装疯的人,都是绝对不可能正常沟通的,他说完话不仅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这家伙更癫了。
他一边往外挤,甚至还一边去够闻叙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真的是冲着闻叙站立的方位去的。
闻叙倒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只是这人的态度太古怪了,便顺势将人护在身后:“贺公子且慢,他只是个可怜人而已,不是你们城主府缉捕的犯人。”
贺知卓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迫切了,连忙道:“其实不瞒一位,前面的六个态度还不如他呢,对城主府的人不是拳打就是脚踢,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挖了他们的祖坟,只要我们靠近,他们就会发狂。”
卞春舟听出言外之意来:“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要么就是索还眼睛,要么就是说快跑,我们会抓人取眼,天知道我们真的不挖人眼睛,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作甚去做!”他们是正经修士,真的不是邪修。
瞎子有自己独特的辨认方法,虽然闻叙是装瞎,但对如何辨人,他几乎与半瞎没有任何区别:“冒昧问一句,你身上是熏了什么香吗?”
闻叙的嗅觉本就突出,修行之后,更是愈发灵敏,打这位巡城卫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此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熏香味,不算好闻,但足够特别,如果一定要用语言形容,那就像是佛庙古刹那种焚香,但每家寺庙的香火都不尽相同,至少这个味道,闻叙从来没有闻到过。
“熏香?没有啊。”贺知卓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哦,你说这个味道啊,这是卫家仙庙的燃香气味吧,放了苏醒海特有的潜云香,因为去得勤,故而沾上了。”
闻叙伸手将躲在他背后的人抓过来:“他与我一般无法视人,想来并非是‘认出’你的人,而是嗅到了你身上的气味,我想,或许伤害他们之人,身上也有这股熏香。”
贺知卓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可是卫家仙庙就在城中最显眼的位置,谁都能去,这燃香染上之人何止千万,这……”
跟大海捞针实在没什么区别。
“抱歉,他非常排斥你,我们雍璐山既是五大宗门之一,今日他不愿去你们城主府衙,他又没有犯事,既然他与我们有缘遇上,贺公子不介意我们留他暂住几日吧?”
闻叙是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换句话说,在这里他辈分最高,哪怕是岁长老也不能做他的主,他这番开口,贺知卓就知道自己今日带不走人了。
但如果由雍璐山看管起来,就像对方说的,雍璐山乃是五大宗门之一,又是正道翘楚,势必不可能去为难一个连眼珠子都没有的普通人。
“抱歉,今日是在下冒昧造访,关于燃香的线索,在下定会亲自去查。”
贺知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卞春舟把人送走,回头一看,气得差点儿后仰:“这家伙怎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喂,你是装疯的吧?”
却见无眼之人已经熟络地坐了下来,正在吃桌上放置的茶点,虽然本就是为他准备的,但这也……太自如了一些吧?!
闻叙:“他不会回答你的,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留下他吗?”
卞春舟摸了摸后脑勺,闻叙叙确实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方才态度坚决,想必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相较于贺知卓,他当然更信赖闻叙叙啊:“那,为什么呢?”
“因为他向我求救了。”其实很简单,这人确实是装疯卖傻,就在他刚刚将人拉到身后的一瞬间,这‘疯子’将自己空洞的眼眶往他手里怼,那一瞬间,他摸到了眼眶里本该存在的眼珠。
换句话说,此人并非有眼无珠,而是有眼有珠却失去了“眼睛的颜色”,更像是被夺走了眼睛的“魂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