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脸色阴沉,不等那老妪继续称谢,便道:“你们这儿……似你这样的……有几家?”
老妪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双手捧着,心里害怕,哆哆嗦嗦地道:“我家有两个男人,已算不错了,附近邻舍,有的只有一个男丁,隔……隔壁的人家,去岁男人因偷吃了黄老爷家的粮,被打死了……今年他们怕熬不过去……”
朱棣深吸一口气,道:“官府不周济?”
“周济……周济的……”
朱棣心里稍安:“这样的天气,寒冬腊月,官府该想办法颁发一些薪柴和米面,教大家共度时艰了。”
老妪却道:“周济的是黄家老爷……黄老爷是秀才,能和上头的老爷说上话……”
朱棣:“……”
朱棣再没有说什么了,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把这泥巴糊的茅屋给拆了。
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方才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扰了邻舍。
朱棣眼看这满目疮痍,却突然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他能周济这个老妪,可千千万万,甚至是十万百万的老妪呢?
一时之间,满胸膛的豪情壮志和踌躇志满,瞬间消散了干净。
远处,只见那青砖所建的大宅占地颇大。
随即,便传出几声狗吠声。
朱棣远远眺望,却见宅里出来几个汉子,牵着狼犬。那狼犬个头不小,毛色发亮,为首一个穿着绸缎衣的汉子,手里捏着一块肉,笑嘻嘻地朝那狼犬抛去。
狼犬见状,呜嗷一声,便箭步疾冲将肉刁起,一口吞下。
其他几个拥簇着绸缎衣的闲汉抱着手,俱都发出笑声。
那绸缎衣服之人,便也大笑。
朱棣是极喜欢狼犬的,今日见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前头那绸缎衣的人,此时已领着人,大摇大摆地过来,这人笑着道:“听闻庄子里来了生人,想来便是足下人等了,我见足下人等不凡,何不到宅里坐一坐。”
说罢,这人居然彬彬有礼地朝朱棣作揖行礼。
朱棣皱眉。
其实对方显然也是有眼色的人,只看朱棣的装束,能穿绸缎衣,那么就绝不是寻常的百姓,也断不会是商贾,在此时,商贾们还没胆子大到穿绫罗绸缎,毕竟洪武年间距离这时还不久呢。
朱棣便道:“你是何人?”
“区区末学后进黄仁义。”这人语气带着谦虚,行礼如仪:“就是本乡人。”
朱棣道:“你便是那黄老爷?”
黄仁义微笑着道:“这都是本乡的人抬爱罢了,末学后进世代久居于此,平日里有一些善举,因而颇受抬爱,这里天冷,还是进宅子烤一烤火吧。”
朱棣听罢,却没有动,而是死死地盯着黄仁义,道:“是啊,这儿天冷得很。”
黄仁义则依旧笑吟吟的样子。
他是个很会做人的人,礼数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