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尔和霍夫曼默契地从那张桌子后面走到了试镜室中间,双方调整了一下站位,摄像机还没有开始运转,然而这两位老戏骨只是同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对峙的气场已不容忽视。
斯坦利专注于监视器前的画面,于是鲁丁只好抢过导演的活儿,喊了一声:“da”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陡然一变,霍夫曼脸上的微笑早就不见了踪影,神色转淡,开口念出他的台词:“上星期二穆勒担任圣坛侍童,弥撒之后麦克金先生抓到他在圣器室里偷喝祭酒,我发现后把他叫来,他痛哭流涕求我不要撤去他的圣坛侍童。我起了恻隐之心,答应他如果没有别人发现,我将让他继续担任。”
他的语气有些平铺直叙,声线很稳,就如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稳当。
这也是他备受推崇的台词表达方式,冷漠到接近倦怠。
弗林神父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两位修女的表情,他的薄唇微抿着,面上的神色与慈祥一次无缘,浑身紧绷,呈现出抗拒的态度。
同一时间,试镜室里的所有人,也将视线锁定在了同样的位置。
阿洛西斯修女已然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锐利的眼神似乎能隔着镜片看透人心,她面色沉凝,浑身的气势不动如山。
与之相反的是,詹姆士修女脸上还未彻底消失的焦灼不安。
而年轻修女的异样很快随着神父平静得有些冷淡的述说转为安定,肉眼可见的,她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好一大口气,整个人的表情连同神态也随之松弛了下来。
她交叠在一起的双手自然地放了下来,双肩微松,原本半垂的眼帘也抬了起来,体谅而又歉疚地主动望向神父,目光透出暖意。
“哦,真是个解脱。”这位年轻修女喜不自禁,她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如白玉般圣洁的面孔微微仰起,“这样一切都清楚了,感谢上帝!”她又“哦”的低叹一声,带着温柔却刺眼的微笑看向老修女,语气显得有些激动的过头,迫不及待要拨乱反正,试图说服固执己见的老修女:“阿洛西斯修女,你看,这全是一个误会。”
她的笑容是柔软的,却又是尖锐的。
正如同她在纯洁无暇的同时,肆意地审判着他人的罪,之后又不管不顾地伸出双手去救赎。
事实上,这位外表看上去很符合人们想象的那种圣洁天使的年轻修女,也只是个普通人,同样会以普通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善良却不够坚定,冲动并有些莽撞也同样,会犯错。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修女身上确实带着其他年长的修女包括这所学校所没有的朝气以及活力,这似乎预示着一种改变。
阿洛西斯修女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紧盯着弗林神父道:“我能找麦克金先生谈吗。”这个疑问句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像是个命令。
“怎么谈都可以。”弗林神父的语速稍稍加快了一点,同样盯着阿洛西斯修女,“但这孩子的秘密现在公开了,我将撤去他的圣坛侍童。我觉得这样很不好,所以我本想尽力避免。”
被两人不约而同忽视的詹姆士修女看向弗林神父的目光已经没有了芥蒂,她仿佛自言自语般感叹着:“你是在保护这孩子。”
她的口吻既欣喜又宽慰,还带着一点儿坦诚的歉疚,温柔得仿若一声叹息。
神父道:“是的。”
詹姆士修女的神色更加柔和了,她用神父给出的理由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彻底说服了,“我也会这样做的。”这个二十出头的修女好似被突如其来的热心所激励,莽莽撞撞地对一直以来有些害怕或者说是畏惧的阿洛西斯修女格外欢快地提议道:“能否让唐纳德继续担任圣坛侍童?”
阿洛西斯修女想也不想,答道:“不行。如果这孩子喝了祭酒,他就不能继续担任圣坛侍童。”
两位修女的态度,完完全全是两个极端。
弗林神父见状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委婉地用商量的口吻说:“当然,你是正确的,我只是不像你那么严格,阿洛西斯修女。他是学校里唯一的黑人孩子,这的确影响着了我对此事的看法。对于他不再参加弥撒仪式,人们会有议论的。这是个公众事务,教区的人们会在信仰上认同某些愚昧的观念。”
詹姆士修女面上流露出赞同的神色,她那双皎洁的碧眸看了过去,下巴下意识地点了点,但无论是神父或者老修女都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