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熙张了张嘴,却发现对于沉朝颜的控诉,自己当真是无从辩驳。
实则今日之前,他都只把沉朝颜当作是一个需要控制的变数。方才朝堂对峙的某个瞬间,就如之前每一次一样,谢景熙是犹豫的。
正如张龄所说,从此往后,他便从入朝以来单纯的查案,变成了担负更多责任的负重前行。
曾经在千秋宴的那场宫宴上,他权衡利弊,没有为沉朝颜挺身,当时他把自己视作是那个被烧伤的人。
因为自顾不暇,所以独善其身。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竟在他心里扔下了一颗种子,时至今日,已经蔚然成荫。
他再也不能强迫自己忽视,或者逃避。
可当下,谢景熙又犹豫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沉朝颜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看似骄纵跋扈、冷心冷情,实则对身边之人都有着真切的怜悯;而他,因着那场梦靥般的大火,早就变得麻木不仁。
摆在他面前的那条路,注定不会是平坦通途,它会将他引向何处,谢景熙自己都不得而知。
所以,谢景熙方才就一直在想,倘若早知会被沉朝颜看出破绽,他会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么?
很遗憾,答案依旧是不会。
因为谢景熙知道,她做不到他这样的冷漠,她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他的复仇千难万险,一丁点的失误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她也拉进来?
广袖之下的双手握紧,骨节都泛出苍白的颜色。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变成一句毕恭毕敬的,“微臣之过,请郡主责罚。”
沉朝颜仰头沉默地看他,室内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四目相对,谢景熙敏锐地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逝的失落。
她扶案起身,目光淡然地看着谢景熙道:“之前与谢寺卿约法,仅限陈府一案。如今悬案告破,证明我爹清白、并非误判,合作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
言讫,沉朝颜转身,语气沉冷地道了句,“送客。”
片刻沉默,身后之人扣上了房间的门。
自那日将谢景熙赶走,沉朝颜接连几日都觉得甚为不快。
她因着脚踝上的伤在府上窝了几日,李冕实在看不下去,便以下月新罗使臣入京为由,将沉朝颜招进了宫。
蓬莱殿里,沉朝颜百无聊赖地靠于案上,任凭李冕聒噪地说起安排在沣河的游船阅兵和烟火。
“阿姐。”李冕唤她,兴奋地邀请,“你同朕一道去吧?”
见沉朝颜没反应,李冕又唤了句,“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