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逐渐骚动起来,沉朝颜与穆秋对视,不待她开口,又是一声轰响,声响更大、距离更近,将天地都掀得震动。山石簌簌地落下来,沉朝颜站立不稳,被身旁的穆秋一把扶住了。
这一次,两人都看到了那团夜色之中炸开的火球。
崎岖的山道上,谢景熙勒停了身下坐骑。
方才那一声响动虽然飘渺,但他当即就辨认出了那是什么——是陆衡提前埋放在山崖上的火·药。
随行的侍卫亦是一怔,身下马匹哼哧哼哧打着响鼻,不肯再前行一步。
“大人!”
远处,探路的侍卫手持火把飞驰而来。他将马匹在队伍之前勒停,对谢景熙拜到,“前方大路已被滚石堵死,这里地形复杂,不时还有残石掉落,继续前往实在是太危险……”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火球扯开黑沉的夜幕,像怪兽张开的血口,大地的震颤由远及近,队伍之中的马匹已然开始狂躁着后撤。
骚乱之中,只有谢景熙从始至终都是冷静的。周围纷乱的火色扑入他眼中,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一动不动地望向火焰腾起的方向,久久不曾言语。
“大人?”侍卫轻声唤了他一句,然不等他再说什么,谢景熙已经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接过身侧侍卫手中火把,凛声对他吩咐,“去丰州,把城里所有能来的大夫都带来,备好急救药材,若是需要人手,让裴侍卫问霍将军借。”
言讫,他从马上取下一把匕首别在腰间,对随行的侍卫道:“其余人弃马,随我行小路往前。”
沉朝颜是被山谷里的寒风冻醒的。
她浑身湿透地躺在一处礁石堆迭的浅滩,双腿浸在河水之中,冻得都快没了知觉。
落水的前一刻,她还在私田附近帮助疏散人群,可是场面过于混乱,她和穆秋走散了。第叁次爆炸发生的时候,脚下地面忽然陷下去,她被灌木和泥沙裹挟着,落入了溪谷之中。
沉朝颜休息片刻,先尝试晃了晃头,没有发现明显痛感之后,才撑臂从浅滩里支起了身。
“嘶!——”
一阵钝痛从肩背处传来,她试着扶臂抬了抬,还好骨头没有事,大约是落水时的皮外伤。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沉朝颜抬头看天,只见那轮冷白的月亮还是沉默地挂在头上,天色丝毫没有转亮的迹象。寒风瑟瑟,几乎要带走她仅剩的体温,御寒的氅衣落水后就被她脱了,而今她才发现,自己脚上的绣鞋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在了何处。
浅滩上都是扎人的碎石,沉朝颜几乎是四肢并用地爬到了岸边的草丛才能站起来。
周围依旧是荒无人烟的山楚,别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沉朝颜思忖着当务之急是生个火取暖,然后保持体力静待救援。
可是她从小长在宫中,虽然总是和霍起溜街串巷,但荒野求生这种事,她从未经历过。
而且生火?
沉朝颜摸了摸自己空空荡荡的腰间,火折子早就被冲得不知了去向,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生火。
可是也不能坐以待毙,子时之后、黎明之前,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刻,她若不赶快找到取暖的法子,只怕根本熬不到谢景熙寻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