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多多嘴角差点儿抽筋儿。
秋雁临管陆修远?陆修远是服谁管的人?
可转眼一看,陆修远唇角扬了扬,默认了。
宋多多赶紧调整好心情,清了清喉咙,语气恳切:“这次我来,是因为早就说过要来探望,也是因为和雁临的一些事,想求陆哥做一回和事佬。这么说着就特别不好意思,可我真没别的办法了,而且我相信,陆哥也很关心雁临。”
“说说看。”陆修远慢悠悠在表格上填两笔,瞥她一眼,视线笔直,含着审视。
他可不是碌碌无为的傻大兵,相反,因为一直被重用,所在团体及所经任务,眼见的世态炎凉人世残酷怕是比老刑警还多。宋多多很庆幸自己打一开始就做了实话实说检讨自己的准备,不然已经开始心虚。
她说了近前引发矛盾的两件事,也说了根本原因是劝雁临提出离婚,随即着重强调:“最根本的原因在我,没在亲人和最好的朋友中间摆对位置。我爸妈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糊涂,但他们真没坏心。”
“这些我已经听说过一些。”陆修远轻轻旋一下指间的笔,“你说没摆对位置,这的确是。如果我有事要见雁临亲友的女朋友,一定会征得她的同意,而且要求她尽量在场。”
宋多多嘴角微翕,“这是我又一个错误,但现在情况不允许。”
“为什么不能等到情况允许的时候?”陆修远敛目,边书写边说,“需要相互尊重相互负责的关系,似乎不止亲人、夫妻,朋友更应该避免踩线。”
在这种男人面前,如果始终处于低头认错的局面,反倒会让他看不起,连与你说话的兴致都失去。宋多多从容地一笑,语声和缓:“道理的确是这样,我同意,也会引以为戒。可是陆哥,话说回来,从雁临那方面来讲,我们的做法或许欠妥,但也是为了她的一辈子,这点你承不承认?”
“说到这事儿,我其实有些好奇。”陆修远的语气闲散,跟与熟人扯闲篇儿似的。
宋多多身形微微前倾,“好奇什么?”
陆修远旋上钢笔盖帽,视线平静地回视着她,“在你们眼里,我成为残废是板上钉钉,雁临和我分手,的确没了浪费大把时间在一个废人身上的隐忧,可除此之外,你们还能给她什么长远的好处?”
宋多多的笑显得有些无奈,“普通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能走一步看到十步之外?这又不是下围棋。”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陆修远转着钢笔,“人就是人,没什么普通特殊之分,有时候再不情愿,也得做做场面功夫。雁临的性格,谁都得承认她很善良,她就算是为了我的长辈,也不会急着离婚,让我爸妈又添一份心火。”
“或许,雁临有别的打算。”宋多多说,“她不喜欢教师工作,虽然一直胆小怕事,其实很羡慕四处闯荡的人。如果一个人已经打定主意离开家乡,独自去南方打拼,在一些事情上反常,做得干脆利落,相信谁都不会觉得难以理解。”
陆修远颔首,很认同似的,“只你说的这个或许,只就事论事,我理解,但不能理解的还是你们。一个单纯善良、胆小怕事的二十岁的女孩子要离家闯荡,做为事事为她考虑的好友,你放心?做为没有坏心的你的父母,也放心?
“雁临到现在还要每个月跟她杨家伯伯伯母领零花钱,你猜杨家会不会同意她出去闯荡?在院校、县城都被一堆男孩子围追堵截吓得不轻的小破孩儿,杨家要是放心她离家在外,打今儿起,你说太阳是方的我都信。”
宋多多在心里痛苦地哀叹一声。
陆修远的话还没完,也仍旧不见丝毫火气:“杨家不给雁临出远门的钱,她怎么办?卖家当还是卖房子?似乎只有这些是杨家没为她保管的东西,也一定做梦都想不到她敢动。
“这种事,要是没有好朋友、好友的男朋友和亲人给她打气,我相信她做不出来。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雁临从没急着为前途甩掉隐忧,急的似乎是你们。”
宋多多心里已有些毛骨悚然。说着说着,他竟以局外人的身份把局内人的心思剖析出来,虽然那些心思是局内人从没意识到更不会承认的。当有些事的发生已成常态,人便会认为理所应当,哪里会闲得反思谁为自己付出多少、应不应该。
陆修远的目光有一刻的淡然悠远,下一刻则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言辞更是一针见血,“雁临把你们惯坏了。”
宋多多坐不住了。她已意识到,自己白来了这一趟。不,还不如不来,因为她又听到陆修远说:
“不要再打扰雁临,我有责任更希望她过得开心。”
宋多多简直是逃到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