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攸思虑良久也没个结果,只能是抬起手来,轻轻抚平季钦在睡熟中还紧紧皱着的眉头。
“在忧虑些什么呢?”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天子青眼、宿仇得报……季钦,如今的你,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黑夜白昼交替,白烛渐燃渐短,阮清攸还是在晨光洒下之前睡了过去——他如今的身子,实在是熬不住。
醒来时,床铺一片平整,季钦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
阮清攸直起身子,发觉被人披上了一件黑狐皮大氅。
毛皮触手顺滑,有微凉的手感,阮清攸心想:这是季钦留下的第二件大氅了。
不几日,又到了张辽上门的日子。
阮清攸在菡萏院门口候着,身上拢着件披风,一边握拳咳嗽、一边将人迎进了院子。
张辽听见阮清攸这般咳嗽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清楚阮清攸的身子,积年日久的寒气入肺、自然是没那么简单就好利索的,但明明前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怎么今日又成了这副模样。
“这几日天晴,还不似前几日冷,如何又着了寒气?”张辽收起迎枕,沉声问道。
这几日阮清攸咳得厉害,缉风、追雾并着周妈妈也问过了几次,他早想好了自己的一套说辞:“甫换进有地龙的屋子不适应,夜里贪凉,踢了被子。”
但这话糊弄得了旁人,却糊弄不了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张院正。
张辽脸一沉,提起药箱便待走——他这几年养成的怪脾气,嘴里不说实话的不医。
阮清攸无法,只能上前拉住张辽,说了实话:“前些日子不慎合衣睡着了,受了寒。”
张辽没说话,盯着阮清攸,脸上分明是在说:你最好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阮清攸无法,又补了一句:“本是想着照顾人,没成想熬不住。”
张辽正待再叮嘱两句,却见阮清攸脸上全是讨好、告饶的意思,弄得他实在也张不开口,只能提笔修改了药方,“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上心些。若不趁着年轻养好了?难不成要一辈子与汤药为伴?”
张辽对阮清攸是有些长辈看护小辈的心思的,毕竟是自己瞧着长大的孩子,那么懂事知礼、风都未曾吹到过眼前的人,骤遭剧变被磋磨至此,他心疼。
第一次打泰宁侯府看诊回去后,他愁得一夜的都没有合眼。
如今好容易养好了些,病情又反复,他心里有气也正常。
阮清攸家破人亡后好容易遇着个故人,自然是能够体会张辽的心情,当即点头如捣蒜,张伯长张伯短地将这事儿应下了。
但他不知道的事,他这边还未将张辽送走,那边缉风已经寻到了季钦——季钦嘱咐他,记下每次问诊的情况,如实汇报。
“阮公子说他晚上守人,结果不小心着凉,才咳得这样严重,”缉风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