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业心里,那能绕地球三圈的城府,顷刻间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当初,马俊兰参观大棚的时候。
如果那时,自己不带着成见去看待俊兰,你就会发现,她的确是个实在、憨厚的妮子。大繁化简、大德无形,世界上再锋利的矛,一旦刺入水中,水便会化力于无形,矛却会被腐蚀生锈。
更何况,那县里的“种植能手”称号,是随便授予的吗?俊兰能获如此殊荣,她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在的!刘建业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我大意了!”
“你何止大意?你就是心里的弯弯绕太多,最后缠了自己脖子!”老伴没好气地给了他个白眼儿,接着又催促道:“别愣着了,赶紧到外面,跟乡亲们说明情况吧?!”
“你…你带着笔纸,你去给说。”刘建业把方子一拍,转身端起烟袋,直接窝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老伴气得跺了跺脚,她知道老头子拉不下脸。哪一次闯了祸,不是自己给他擦屁股?
于是刘老伴带着方子赶紧出门,大伙儿一看来者不是刘建业,而是心地善良的大娘,那叫喊和辱骂声,一下子就消停了不少。
“大伙儿,老刘对不住你们,他现在是没脸见人了;今天我这老婆子斗胆,给乡亲们道歉了!”刘老伴弯着腰,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大娘,这可使不得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到您门上闹腾的。”小辈们赶紧上前搀扶,又急得满头大汗道:“大娘,棚里的瓜秧,以前死的也就罢了,可现在烂根病,还在不停地蔓延,总得想个法子啊!您要是有真方子,就交给我们,别藏着掖着。我们到您棚里看了,您瓜秧的烂根儿病,确实都治好了!”
刘老伴难过地一拍大腿,就因为老头子的愚昧,耽误了瓜秧抢救时间,这给乡亲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啊?!
那天她硬憋着哽咽,跟人们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村民们才激动道:“大娘,这俊兰到底是谁啊?县里的技术员?”
刘老伴摆手说:“跟咱一样,都是老百姓。刚才她还在电话里说,让我赶紧拿方子救援,说咱弄个大棚不容易,农民就得帮农民!”
人们实在来不及继续深问,但“俊兰”这个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了他们心里。
至于屋里的刘建业,他抽着烟袋、拧着眉,越想心里就越堵!曾经,他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洋洋自得;对自己的判断力,而深信不疑!
可如今他却看走了眼,俊兰这一下子,直接把他给晃个四脚朝天。本该有的交易和谈判,并没有发生;他肚子里那些讨价还价的盘算,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你这个妮子啊,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子?!别人问你你就说,你不知道这世间险恶啊,真遇上个不讲道理的,你岂不是要吃大亏?
而身在高王庄的林清美,更是气得直跺脚!她拿手指点着俊兰的肩膀道:“我说你什么好?刘建业现在就是缸里的王八,只有咱的方子能救他!多好的机会啊,你只要开口,那‘新品种’的事,他不说也得说!可你倒好,你……”
俊兰被数落地不敢抬头,只是紧张地攥着衣角,很小声地说:“姐,做人就是将心比心,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我…我实在干不上来。”
不等清美继续争辩,旁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直接按下免提道:“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