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已被黑脸大汉捏个正着,然而那东西奇滑,仍从他紧握的指间往外挤出大半根头颈,朝他眼前张开嘴,直张到最大,看样子不能再张得更大,豁然裂开。众人见状吃了一惊,有个家伙在我后面惊道:“小型的裂口怪?”我投眼惑觑之时,那活物绽裂的口里有个狰狞东西急伸而出,嗖的掠过眼前,猛攫黑脸大汉。
不待我看清有没攫着他,眼前蓦有刀光挥闪,将那狰狞东西急伸之头劈为两半,啪的掉下水里不见踪影。
黑脸大汉看着大刀砍至他抬着的手臂上方刹停其势,间距不足寸许,未触即收,不由转面望向握刀的俊俏男子,语音嗡响的称赞一声:“好刀法!”
“有没攫咬到你?”斯文之人在旁不安地探问,黑脸大汉丢掉手握的半根滑溜残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上,惊犹未定的后退靠壁,摇了摇头。随即向下坐倒,斯文之人忙抬手上发亮之物照去,耀出其胸胁之上有个破孔犹在冒烟,就啧一声说,“马丁内斯乱射一气,打到自己人了。幸好他里面有穿防护胄……”
黑脸大汉低眼瞅见肩窝之侧另有血花绽开,抬手去摸,兀自满目含惑,我见状说道:“他受伤了。”不待招呼,连忙过来给他包扎伤处,黑脸大汉看着手上沾染之血,咕哝道:“总有防护不到的地方……”斯文之人抬着手上发亮之物照过来,说道:“你太大个了,小小的防护胄罩在身上跟‘迷你式’内衣一样,没办法面面俱到。”
“当心我们周围还有一个‘迷你式’的裂口怪在出没。”络腮胡子之人推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一下,惕然道,“咱们全都不可大意。你还睡什么觉?咦,这家伙怎么一动不动……”
“他死了,”有个窘样面容之人在旁察看毕,跌坐在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身边,郁闷道,“谁杀了我哥们儿?”
我闻言一惊而望,前边一个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问:“是不是马丁内斯刚才干掉他了?没干掉裂口怪,却结果了他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只是我队友。”红脸小胡子端着兵器在前边追着暗处水花漾动之影乱射一梭子,噼砰激响一阵之后,转面嚷道,“但我怎么会杀自己队友?不是我干的,要怪就怪‘裂口怪’……”
斯文之人用尖匕戳着半根残留水面之物,挑起来检视着说道:“只是个普通的生物,本来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我看它也是被傳染到了,体内才发生异常突变。看样子才刚变异不久,身上有些东西还没变透……”说到这里,转头望向那具脸被打烂的尸体,惕然道:“它应该是被潮爷体内的变异搞到了,先前谁跟潮爷在一起?谁最接近他?”
毛发乱糟糟的家伙闻言吓得从死尸那里匆忙后退,懵问:“潮爷被谁搞到变异了,他为什么会去死在那坑里,而不是出来伺机祸害我们?”
“想是他选择了自杀。”毛发微卷的男子垂目低叹,“我了解他。潮爷不想祸及大家,多半是他发现自己身上有异,就立刻自寻了断,欲使变异中止。本来不想害我们,却传到了那些贪嘴啃尸的活物上,结果变异继续发生……”
“他以为一死了之,就能使变异中止。”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道,“未免太天真了。”
毛发微卷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转面问道:“你平时跟潮爷走得最近。潮爷在军旅的日子不好过,备受冷遇,没多少人看得起他,因而他很照顾你们几个爱接近他的弟兄。如今他出了事,你怎么还能笑成这样?”
窘样面容之人在旁纳闷地说道:“进来这里之后,他脸上就总是挂着这样的诡异笑容。不知为何,瞅着这副神情跟平日不一样了……”
毛发微卷的男子拔出短械,指住油光满面之人脑袋,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笑?”
我替黑脸大汉包扎伤处之际,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转觑道:“原来你会这个,比抱着那个东西有用多了。”我顺着他投来的目光望向搁于一旁的沉重器械,愣问:“什么啊?”俊俏男子一只手撑着大刀,用另一只手将旁边的重械拿给我抱着,投以鼓舞的眼神,说道:“我就说,带上她有用。”
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啧然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说,”毛发微卷的男子伸着短械逼抵油光满面之人额角,凛然道,“你为何发笑?”
“你们以为一死了之,就能使变异中止。”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道,“这样想未免太天真了。”
“那要怎样阻止?”斯文之人困惑道,“难道我们就像祸害一样,人到哪儿,那里就遭殃……”
“人本来就是病菌,”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道,“就像死掉的腐烂东西长出了蛆一样,你们就是蛆。大自然根本不应该有你们,当一个星球坏掉了,它就像发霉生虫的柑橘,里里外外会生出很多本来不应有的东西。但为时不会很久,世界将恢复到它原本的样子,不再给这些不应有的多余东西一席之地。你们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你们的出现果真是上天的恩赐?不,那就是个错误。你们只是物体腐烂之余的产物,因而你们的自命不凡让我总是感到好笑。”
毛发微卷的男子用另一只手抬起个发亮物体,照向斯文之人的脸面,蹙眉说道:“麻省的,你不要受他蛊惑。通常读书人,更容易犯胡涂……”随即更进一步,咔一声扣紧手里短械,逼迫着油光满面之人,以不容置辩的口气说道:“张开嘴给我看看!我不会再说一次……”
瞅着他的举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一根粗管突然伸抵其颈,毛发微卷的男子蹙眉转觑。窗边的大胡子朝我咧嘴一笑,说道:“他又给我机会爆頭了。”
随即红脸小胡子伸来一根长管器物逼临背后,朝窗边的大胡子惕问:“你要干嘛?”柱后转出一个手捧扁凹物事的满头乱辫之人,扫觑突然剑拔弩张的众人,问道:“这个旧雷还是用不惯,究竟应以哪一面向着敌人来着?朝着谁的那边才对?”
我旁边的络腮胡子吃惊喝问:“小辫张,你拿定向雷出来干什么?”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抬起一只手去拦那个满头乱辫家伙捧出之物,急来劝阻,说道:“收起来,都不要冲动……”话声未落,一把匕首突然扎穿其掌,从手心贯透掌背,势犹不止,匕尖猛推向前,戳向咽喉。
我猝吃一惊,变生倏然,顷间便连旁人亦皆怔住。一时似都想不出那斯文之人何故如此,但见他眼神狂暴,拼命扑去,推着俊俏男子顶到柱上。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咬牙握刃,使劲扳住戳近喉脖的匕锋,这时我看见有一条滑溜蠕动的异物粘附在斯文之人颈后的背梁上。
那个东西不知何时悄从暗处窜出来,咬在他脑后。乍看之下,状似斯文家伙脊椎骨反突于外。窘样面容之人也看见了,伸手一指,叫嚷道:“马丁内斯,快看!先前你没打到的那个东西又从水里窜出来了,居然偷偷粘附在麻省小子的后背……”
声犹未落,忽砰一响,窘样面容之人眼窝凹爆,掼撞旁壁。一大滩血浆溅在舷窗上,我只来得及看到油光满面之人握着长管器械之手动了一下,刚要裂开嘴笑,就被毛发微卷的男子伸着短械照头射倒,随即上前还要补一发,背后忽砰一响,他趋趄而跌。毛发微卷的男子坐倒于油光满面之人裂开的嘴边,挣扎着抬起手来,在大胡子冒烟的管口之下勉力叫唤一声:“马丁内斯,不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