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照又在楚新绿家里待了一会儿,给她讲了点题,才开门回家。
翁平坐在沙发上听着手机里的戏曲,见他回来,赶紧把戏关了。
“小远,在心心家吃了什么?”
翁平这几年老得很厉害,多了,头发完全白了,看裴远照的眼神依然温和。
裴远照看了眼桌上,外公还放了碗汤,怕他晚上饿。
“心心点了炸鸡,外公以后都别等我吃晚饭了,裴家找我有点事,我之后都不一定会准时回来。”
翁平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事?你爸爸找你了?你要是不愿意,外公想办法帮你……”
裴远照笑起来,和在茶楼和爷爷谈判的样子完全不同,真正的亲人关心的是他的身体,而不是他想不想接裴家这摊事。
“没事,外公,我心里有数。”
他把桌上的汤喝了,把碗拿到厨房去洗。
翁平想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要不是有心心陪着,慢慢开朗了一些,现在还不知道有多闷。
说起来翁平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又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其实早期裴远照和外公关系一点也不好。
那时候翁平也不知道该拿裴远照怎么办,这孩子学习成绩好,回家就是看书,要是在别家,肯定觉得没问题,可是他才岁,一点孩子的天性都没有。
事情的转机是从一次作业开始的。
那次语文作业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老师说用外貌描写和语言描写,写一写自己心里的妈妈,裴远照抓着作文本,难得地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空着交上去了。
语文老师收到空白的作文本,第一反应是裴远照是单亲家庭,从小没有妈妈,把他叫来办公室询问情况,他却摇摇头,“对不起,老师。”
老师很生气,“裴远照,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么把作文补了,要么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
裴远照站在办公室里,低着头,嘴角紧紧抿着,楚新绿刚好因为被数学老师抓去训,听到了这一段。
回去的路上她追上了裴远照,“裴远照,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写作文?”
这时候裴远照刚刚用零食贿赂她,开始和她做朋友,他下意识地想拒绝回答楚新绿的问题,又怕她不高兴,犹豫了好几秒,还是妥协道:“我不想写我的妈妈。”
这次作文是裴远照第一次在作业上任性,他第一次强烈地想要按自己的心意做一件事,他会写作文,让他编一篇作文应付小学老师并不是问题,三年级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在写妈妈对自己有多好,这种作文只要感谢母亲,基本上离不了题。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感谢翁媛,他现在还会做噩梦,梦见翁媛把他关起来,让他反省,梦见他继续生活在首都那个毫无自由的家里。
他也没办法亲近翁平,他见到翁平为他妈妈流的眼泪,知道翁平爱女儿胜过他,他在哪里都是孤岛。
如果不是楚新绿第一次毫无附加条件地帮他,他甚至不相信有人会伸手拉住他。
楚新绿问他,“为什么?你妈妈怎么了?打你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甜甜的,却充满了担心,裴远照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快乐了,她在办公室还以为裴远照会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