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的话,谢旃是真心想要议和。至于为什么他也能猜出几分。谢旃很明白,眼下两国的实力都不足以将对方一口吞下,强求只会两败俱伤,最终苦的还是百姓,如今以几次大胜为条件议和,换得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和平,再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让南朝的百姓和士兵都能有机会喘一口气吧。
谢旃从来都是这样,哪怕兖州近在咫尺,哪怕再进一步就有可能报了杀父夺城的血仇,可为了大局,他全都可以放下。
她和他,也许亦是谢旃的大局里,被舍弃的一部分吧。
抬眼看见穆家朱红的琉璃瓦,桓宣绕过前门,找到后院一段无人看守的围墙,一跃跳了上去。
居高临下,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竹林里横七竖八丢着许多尸体,其中不少肢体残缺,边上一排几间屋子紧紧锁着门,外面有士兵把守,能听见里面女人的哭声,远处有鼓乐声和嬉笑吵嚷的声音,应该是前院里穆家子弟和贺兰氏的人凑在一处吃酒博戏。
桓宣沉着脸跃下,向陈万使个颜色,陈万会意,立刻带着侍卫翻墙过去,守门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叫喊就已经被放倒制住,桓宣独自催马来到前面,咣一脚踢开了大门。
城外军营。
陆彪被侍卫押着回营,满腹牢骚:“他要是有本事收拾了穆家和贺兰家的,耶耶就跪下
来挨他的板子!一天到晚饿得眼发花还要打仗,东军中军,哪个不抢?只有咱们老实,饿死也不抢!()”
将军,()”一个部属从外面跑进来,“外头在分粮食呢,还有衣裳!”
陆彪呼一下站起来,钻到帐门前去看,外面堆着粮包,还有许多寒衣,王澍居中主持,各部的主官正按着次序带人上前领取,眼看来领的都是黑骑,陆彪扯着嗓子骂了起来:“他耶耶的,咱们跑到这里卖命,咱们算什么东西!从前在东军,他们的嫡系吃喝都要掐尖,咱们只有吃剩饭的份儿,如今到这边越发连剩饭都吃不上了,这帮猪狗,耶耶早就知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王澍叫了声:“陆彪。”
眼看他手里拿着号牌是要发粮,陆彪愣了半天,一个箭步冲出去:“在!”
粮官按着数目清点发放,东军欢天喜地推着车一包包核对着往上搬,陆彪又是欢喜又是疑心,背着手往黑骑那边走了一圈,再看看他们号牌上的数目,心里突然一惊,竟和他的是一样的。
心里哪里肯信?黑骑是桓宣嫡系,他领的怎么可能跟黑骑一样?眼看陆续又叫了黑骑和东军各部来领,使个眼色让手下过去查验,不多时都回来了:“将军,各部都一样,都是按着人头发的!”
陆彪愣了愣:“你说什么?”
“都一样的,咱们跟黑骑,都是按人头发!”
陆彪彻底愣住,心里翻腾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抬眼,桓宣带着人正从外面回来,神色冷淡:“穆家兄弟和贺兰氏劫掠民財,杀人害命,已经交付廷尉报陛下治罪,眼下该算你的了。”
陆彪咬牙,扑通一声跪在泥地里:“我认罪!但我这些弟兄都是听我的号令,他们的板子我来担!”
许久,听见桓宣道:“好,连你一共四个人,八十板。”
啪,啪,沉闷的击打声响起,陆彪咬牙忍着,放低的视线里看见桓宣玄色的袍角一晃,往王澍那里去了。
“明公,”王澍这边终于发完了补给,随着他往中军帐中去,“这些也只够半个月使用,还得克扣着使才行,眼下再想筹措实在是难了。”
许久,听见桓宣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你说,他会来吗?”
王澍抬头,看见他紧锁浓眉望着远处,目光沉沉,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谢旃,犹豫了一下:“属下觉得,会来。”
是啊,桓宣其实也这么觉得,只不过总归不甘心,总要问别人一句,以为确认。
谢旃怎么可能不来呢。他费尽心机筹划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元辂说檀香帅不来便不和谈,谢旃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机会。
哪怕一出现,就会让他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低声问道:“黑骑什么时候能到?”
“还得一两天,天冷,路上太难走,各处关卡也得打点。”王澍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明公想好了退路?”
“回六镇。”桓宣道。
谢旃一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