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了,一连三天,她终于开口了!
一口气冲到傅云晚房门前,待要推门,突然又停住。三思而后行啊缓之,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万一再吓到她,怎么办?
光脚踩在结了冰的地面上,到现在才觉出冷,桓宣将领口紧了紧,隔着窗户听里面的动静,细细的水响,阿金在灌汤婆子,阿金走进去了,她又说了一句话,说的是:“你也睡吧。”
她肯开口了。眼梢热着,心里酸胀着,她终于,肯开口了。
“明公,”王澍披着雪氅寻过来,看见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这是做什……”
话没说完,就见他皱着眉头急急摆手,王澍没敢再说,也只得停下来等着他。
可这一声,傅云晚已经听见了,继而推测出桓宣是在外面了。急急拽起被子蒙着头,恐惧不由自主,可桓宣并没有进来,只听得大风摇撼着门窗,单调又狰狞的声响,让她蓦地想起从前这样大风的夜,他会抱着她给她捂着耳朵,总是不会让她害怕的。
桓宣又站了一会儿,屋里安安静静再没有声音,也许是她听见他在,不敢出声了吧。心里懊恼起来,转头往耳房里走,王澍跟在后面,替他掩上了门:“明公,谢郎君把会盟的时间地点送过来了。”
双手呈上信函,桓宣沉着脸没接,王澍知道他还有气,劝道:“明公,此时不可意气用事。”
桓宣冷哼一声接过,拆开看了一眼又丢给王澍:“你去安排。”
眼看他转身要走,又叫住:“回来。”
王澍停住步子,桓宣思忖着,许久:“多留几个后手,防着谢旃。”
他如今,是万万不会再把性命交托给谢旃了。
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到四更天犹自呼啸着。桓宣靠在墙上,隔壁早就安静了,她应该睡了,可她睡着了吗?以往变天时他总会搂着她给她捂着耳朵,她虽然不曾说过,但他知道她怕这些大的响动,今夜他不在,她可能睡得安稳?
傅云晚
醒来时听见外头淅淅沥沥,下雨了,这样冬日的早晨,越发觉得寒气逼人。
帐子外窸窸窣窣,阿金起来了,轻手轻脚开门去取热水,然后听见阿金叫了声:“大将军。”
桓宣在外面呢。让她不由自主,又缩进被子里。可桓宣并没有进来,在门外低着声音:“娘子昨夜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那样低,带着嘶哑的声音,让她想起他帮她捂着耳朵的手,粗长的手指,宽宽的手掌,有许多茧子,捂在耳朵上粗沙沙的,怪异又可靠的感觉。
外面轻声细语,阿金在回答。脚步声响起来,阿金走了。桓宣没走,一直站在门外。傅云晚便也不敢动,又过许久阿金回来了,掩了门进来时只有一个脚步声,桓宣并没有跟进来。
让她恐慌的心稍稍放下些,却又怕桓宣闯进来,便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
桓宣便在门外等着。雨被风吹着,打得衣上都带了一层湿气。天越来越亮,早饭得了,她还是没起,她从前总是天一亮就醒,准时得可爱。让他突然意识到她到现在都没起床,是在躲他吧。
心一下子沉下去,她总还是不肯理他。迈步走下台阶,刻意把脚步声放得重些,她听见他走了,就不会怕了吧。
屋里,傅云晚听见脚步声踩着水越来越远,这才披衣下床。
一边洗漱,一边又担心桓宣会不会闯进来,直到洗好了送来饭食,桓宣也没有来,让她长长地松一口气,又蓦地想到,他是有事出去了,还是知道她怕他,便没有进来?
桓宣独自在外院吃了早饭。三两口扒完,待要回去时又犹豫起来,她这会子必定刚洗漱完正在吃饭,万一看见他去了,不肯吃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