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预备后日大祭,今天景元和抱病前来,预先演练。空旷的殿中密密供奉着历代君王的神主,长明灯里掺了香料,燃烧时发出浓郁的香气,谢旃喉咙里因此泛起一阵阵痒意,要努力才能压下去咳嗽的感觉。
眼前袍角一晃,景元和停住了,他中风后始终不能独立行走,此时整个人都靠那两名内侍搀扶,说话时声音也还带着僵硬含糊:“开始吧。”
宗正捧着御香躬身奉上,景元和手上无力接不住,景嘉连忙上前接住,顺便也就搀住他,看了眼内侍:“你们退下。”
内侍只得退开在边上,谢旃看了眼门外,廊下值守的禁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人了,景嘉的人。朗声念诵:“敬香!”
景嘉扶着景元和上前敬香,身后无声无息,殿门关上了,光线忽地一暗,正搀扶着景元和的景嘉突然松手,退去边上。
景元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惊讶着叫道:“太子!”
大殿四角突然跳出无数人马,最前面几个一言不发,挥刀向景元和劈去。
“住手!”谢旃沉声喝道,上前以身体遮蔽景元和。
景元和倒在地上,紧缩的瞳孔里看见景嘉冷漠的脸,他淡淡说道:“杀。”
御夷,晋王府。
傍晚时分,傅云晚依旧觉得心神不宁,那些女学生们都来了,跟李秋学完了缫丝,此时聚在厅里等着认字,傅云晚定定神,翻开自制的书本:“今天学新字。”
府门外,桓宣勒马跃下,大步流星跨进门内。
“大王回来了!”张路正好撞见,喜出望外,“夫人正在教课呢,老奴这就去禀报。”
“不用。”桓宣止住他,“不要惊动她。”
放慢步子向里走去,还不曾见面,单是走到这里,心里已经漾起一股柔情。
又有许多天不曾见到了,她怎么样了?紧赶慢赶回来,应该是要她欢喜才对的,可他带来的,却是这样不祥的消息。慢慢走到小厅,听见里面琅琅的书声,摆手止住想要通报的奴仆,隐在廊柱下向窗里一看。
女学生们席地坐着,每人面前一张书案,傅云晚在几十张书案间来回走动,领着诵读,又翻看她们的功课。
让他焦躁的心突然便
安定了一大半。她现在很有先生的气度了呢,真是厉害。桓宣眼中透出笑意,却突然想到,大祭之前都要演练,那么谢旃?
建康,太庙。
刀锋落在谢旃肩头,深衣破开,肩上鲜血涌出,谢旃死死挡住景元和不肯让,景嘉一把夺过刺客手中刀:“孤亲自来!”
他方才淡淡的神色转而成为强烈的憎恶:“谢旃,今日孤亲手杀你!”
“住手!”谢旃身后景元和抖着声音呵斥,“太子不可!”
景嘉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几名刺客立刻上前,手中剑指着景元和,景元和愣住了,怔怔看着景嘉:“你,你要杀我?”
他连朕字都忘了说,满脸悲怆,纯然只是个被唯一的儿l子抛弃的老父亲,谢旃怀着怜悯看他一眼:“陛下。”
“为什么?”景元和抖着声音。
“父亲上次,难道不想杀我吗?”景嘉手中刀压下一分,谢旃肩头有更多血流出来,“我身为储君,却要屈居谢旃之下,仰人鼻息活着,废立只在你一念之间,上次谢旃还想杀我!父亲,从前儿l子心慈手软,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儿l子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他看了眼刺客:“动手。”
手中刀扬起,攒了力气向谢旃劈来,眼前冷光重重,那几把剑一起刺向景元和,眼看景元和瘫倒在地无力躲闪,景嘉心头一阵快意,却在此时,后心上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