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县城后,何似飞雕刻的木雕赚了些银子,这才重新动了念书启蒙的想法。
这一切,跟何似飞个人经历完全一致。再加上他八岁那年断断续续发烧三个月,醒来后不记得往事的情况不少人都知道,这完全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何似飞晓得自己‘履历’中的一处‘污点’,那就是他会写字、念书的事情爷爷奶奶完全不知情。按理说,他一个未曾自立门户的小少年,不该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长辈。就算是不想让长辈担心都不行,毕竟他年纪太小了。
但何似飞又不得不这么解释,毕竟家里爷奶,甚至表哥他们确实不知道自己会认字。
这个随便一查就瞒不住。
正好,余明函并不想收纯良纯善朴实的弟子。
活了这么久,他知道没人能将表里如一的纯善保持一辈子——即使是一张白纸,进入京城,进入朝堂后,白纸上都会浓墨重彩的添上无数笔。
余明函曾经的一位故友就是如此,纯善、耿直、天真,如今已经两人阴阳相隔,已经三十多年未曾梦魂相见了。
同何似飞猜测一致,余明函回乡收徒,并非为了将自己一身本事传承下去,他更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弟子,希望弟子肩负起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他的变法还未曾实现。
有天赋、有心计、有野心、有狂气,内心却又充满仁义的学生,才是余明函最想要的。
能去敲响登闻鼓,能在书肆见到他一个落魄书生而不露鄙夷,身穿粗衣草鞋却登得明堂,便是何似飞仁义的体现。
因此,余明函对于何似飞所讲述的自己小小年纪就瞒着爷奶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荒唐——即便这在大部分读书人眼中都无比荒谬。
不过,即便余明函自己满意,却也不会明摆着表现出来——不能让弟子太过骄傲。
吃完饭后,余明函给何似飞安排了前来学习的时间,便放他和陈竹回去。
余枕苗将两人送出门,回来后看着余明函,欲言又止。
余明函抬眼看了他一下,余枕苗不敢在犹豫,立刻开口:“老爷,何小少爷出身村子,在县城除了一个十多岁的表哥外,举目无亲,他年纪又小……该如何在县城立足?”
余枕苗这是在说余明函为何不让何似飞带着陈竹住进余府,反正余府多住他们两个还是够的。
“枕苗啊,拜师第一日,我便让似飞住进来,县城其他人该如何想他?”
余枕苗愣了一下。
一个出身村子的泥腿子少年,一飞冲天成了余明函的弟子,堂而皇之住进余宅,再加上余明函无妻无子,百年之后这宅子明显就是留给何似飞的。
这样的话,别人先看到的不会是何似飞的才气与能耐,而是他即将占有的巨大‘遗产’。读书人的名望十分重要,何似飞要是因此被人嫉妒乃至抹黑,太得不偿失。
他家主人这是……已经在变着法儿的维护弟子了。
“他要是不能靠自己留在县城,便不足以当我余明函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