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露混着大量安神香燃了一宿,愈发催了安神香的药性,不睡得像猪一样死沉才怪。
反倒是她闻不惯花间露,又惯用安神香入眠,对药效有了些抗性。误打误撞让丫鬟换了纯正的安神香,夜半梦醒,在回廊撞见了沈知弈与玲珑这档子事。
唐明书是个没心眼子的,话说得快,忘得也快。他本不喜朝堂之事,说起沈知弈也不过是因近日京中盛传。话题很快从沈知弈身上挪到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又研制了新菜式、沿街商铺为了上元灯会开始卖好些新奇样式的花灯……
宋吟秋盯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中漆黑的一点,半晌黑点动起来,抖抖身上的雪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原来是一只寒鸦。
沈知弈从何彧府上出来,街边蹲客的车夫迎上来,他摆了摆手。
难得是个晴天。艳阳高照,前几日堆积的雪融了一半有余。没了初雪洁白无暇的景致,反倒泥泞难行。
沈知弈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里。路边有巡防的小旗看见他,认出了这位进来京城传言里的“风云人物”,停下行礼道:“将军。”
沈知弈颔首,算是还礼。二人打了个照面,各自去了。
何彧的态度跟他原先猜想的八九不离十,一通客套话之后摆明了你沈知弈要去北疆是木大将军亲自荐举后皇上钦定的,再说了,往哪儿升不是升迁啊,这不好事儿吗,容得着你来挑三拣四。一言以蔽之,今后你与我何彧没半点关系,这事儿改不了,你自求多福。
他早知结果如此。
当年他投靠何彧纯属迫不得已,何彧士族出身,根本没把他这个寒门出身的文臣放在眼里。一时接纳不过短时间找个人利用,把身为文臣的他推上战场也根本就没顾过他的死活。
岂料他不仅或者从战场上下来了,还打胜仗立了功。何彧本不欲用他,买通兵部和吏部两方关系,转手把他的战功赠与别人,还降了他的品级调至京城典仪这等无出头之日的位置上。
而他到了京城,仍为何彧做事。若非前阵子醉花楼事发,何彧也不会慌张至此。就算没有封他为骁骑将军打发至北疆的诏书,何彧也定会寻个由头把他一降再降。
他吊着沈知弈的命,却也防着沈知弈的背叛。
眼下他于京中未有倚仗,北疆虽常安无事,但战事千变万化,谁又说得准?从仕途上看,北疆倒没有京城传得那么不堪,未免不是个好去处。
只是他一心都记挂在豫王府那人身上,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他需得隐忍。
沈知弈抬头,半空中飞过两只干瘦的麻雀。大雪封了田,饶是这等精灵的鸟儿,不也找不着粮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