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很羡慕她们妯娌之间的相处,还有大舅母对儿媳的维护赞扬,都是情真意切的。她不免想到了娘,娘嫁入钱家时,其实对两个嫂子很是忍让,只是一段好的关系不是凭某一个人单方面退让付出就能处好的,她两个嫂子,大嫂懒惰却精明,二嫂勤劳却愚笨,一个心眼多,一个缺心眼,她们妯娌二人注定这个压着那个。大嫂不爱干活,便游说二嫂干,大嫂不喜娘,便游说二嫂和娘作对,家中日日吵闹,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如大舅母和两个嫂子这般的婆媳,在村中也是极为少见的。
这世道,一个家中要么婆婆强势磋磨儿媳,要么儿媳气焰压过婆婆,总有一头高一头低。哪能像大舅母和两个嫂子这般,婆母不磋磨儿媳,儿媳又敬重婆母,两头没有高矮,没有一方掐尖好强的。
所以才叫人羡慕啊。
桃花放开了许多,也开始夹肉吃。她这般拘束,还是因为前些年的经历养成了习惯,好东西她够不着,便习惯性不去看不去想,家中吃肉她喝汤,有时甚至连汤都喝不着。
夹着盆里的肉,没有人暗中怒视,没有突然冒出来的筷子抢食,更没有人说酸话……
桃花吃着吃着,突然弯唇轻笑。她是真的嫁人了,彻底离开那个家了啊。
用完夕食,外头天都黑沉了。
卫老头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卫大虎和桃花踩着火把余光走在后头。
路过坟坡时,桃花总觉得四周阴风阵阵,吓得攥着卫大虎衣裳不放,喜得他直接把桃花拉到身前拢着,用自己健壮有力的胸膛给她挡风:“爹在前头走着,我在你后头挡着,你走在中间,厉鬼也伤不了你。”
“……你莫要乱说话!”
桃花恨不得把他嘴捂住,她是真的害怕,风一吹,树枝摇曳窸窸窣窣作响,好似夜色深处藏着精怪,正静待时机瞪着一双漆黑的眼望着他们,找着机会便会扑上来把他们一口吞掉。
还好卫大虎不晓得她心头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说只有他静待猎物上门,没得别人猎他的可能……
还没靠近院门,卫大虎便听见一声稚嫩的狗吠声。
卫老头把院子门打开,一团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小狗崽扑腾着四肢蹿了出来,它先是围着卫老头的腿打转,汪汪叫了两声后,跟着冲过到桃花脚边扑腾,小尾巴摇个不停,欢喜得很。
桃花生怕踩着它,天黑她都看不清脚下,只得轻轻用脚尖拨弄它的小身体:“离我远些,仔细我踩着你。”
“汪!”
小奶狗趴在地上不动了。
桃花视力不佳,卫大虎却能在黑暗中视物,他弯下腰一把抓住小奶狗的后颈,举起来对着月色打量。小奶狗突然被抓住,吓得小身体疯狂扭动,狗嘴里嗷嗷叫唤,听得卫老头先心疼上了,忍不住骂儿子:“你就手欠,别把它吓着了,赶紧放下来!”
他本就长得高,还扬臂高举,这个高度把小奶狗吓得不轻,嘴里一直嗷嗷哀叫,桃花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拍打卫大虎邦邦硬的胳膊,踮着脚尖伸手试图抢狗:“放下来,你吓着它了!”
卫大虎一下遭到家中两道目光的谴责,把小狗崽往地上一放,小狗崽四肢着地伏下身子冲他汪汪叫了两声,随后撒丫子蹿进院子里,灵活地挤进灶房门缝,几个眨眼间便躲进去藏了起来,可见被吓得不轻。
卫大虎见它还敢伏身冲自己叫唤,都不知道应该说它胆子大还是胆子小:“爹,你从哪儿捡回来的?”
“捡你那地儿捡的!”
卫老头还气着呢,没个好脸色给他。
卫大虎摸了摸鼻尖,不敢再问。回头见媳妇也气呼呼看着他,他干脆拉着人回了屋,往胸前一摸,摸出个钱袋子递给她:“喏,不生气了。”
桃花摸着手里头的钱袋子,这触感不似碎银,好似小元宝……而且还不止一个!她眼皮一跳,他猎了个啥啊,卖这么多银钱??
“喏。”
他又从胸前摸出用碎布头包裹着的两块角状模样的东西,毛茸茸的,“今日运气好碰着头梅花鹿,我把它角给割了,这玩意儿是个金贵东西,我就自留了。活鹿要贵价些,可惜这鹿个头小,公的没母的肉质鲜嫩,我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那家老爷许是不太聪明,予了我二十五两银子。”
前头打仗,如今也就勉强安稳了一二十年,各地的物价都是乱的,因喜好和稀罕的原因,一头缺了角的公鹿能卖出二十五两的价钱已经属于大老爷脑子有坑的程度了。
卫大虎就喜欢这种脑子有坑的大老爷,上次卖小龙时他就认准了那家的大老爷,他决定日后有啥好东西都卖给他家,给大老爷多补补,争取多活些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