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的眼睛却是闪亮的:“伯爵小姐,如果是红衣主教也治不好的病呢?”
陆希严肃地回答:“只要不是神,就有做不到的事。先出现病,然后才有治病的方法,治疗永远是追在病人的后面,所以总有些病,是目前无论什么人都治不好的,需要去探索和研究新的方法。这是病人的不幸,但绝不是罪。神若厌弃,该厌弃不仁不义不诚不信之人,而不是厌弃不幸之人。”
红龙没有柯恩大主教看的那么透澈,但陆希要推翻神弃者的罪名,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愤怒:“伯爵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词!你是在指责教会的神职人员无能吗?”
这种话对陆希毫无压力:“那么红龙骑士是觉得所有的神职人员都能与教皇比肩吗?”上纲上线谁不会呢,你能放大到整个教会,我就能给你提到教皇的高度上去。红龙这种话术,对付那些虔诚的信徒还可以,一顶指责教会的帽子就能让他们诚惶诚恐,不敢再多说一句。但是轮到陆希,她不但不害怕,她还敢把教皇拉下水呢。
红龙被噎住了。他当然不敢说一个牧师就能与教皇相比,别看教会整天说什么主的面前人人平等,其实教会内部等级森严,哪儿有那么多平等?
但他心里更加愤怒了——不过是个双黑血统的私生子,但凡冯特伯爵有别的子嗣,她就根本不会得到承认!就是这么一个女人,竟然也敢提到教皇,她怎么配,她怎么敢!
然而他再怎么愤怒,仍旧无话可说。说到底,陆希敢肆无忌惮地提到大主教、红衣主教乃至教皇,她骨子里就没有对这些人的敬畏,随便扯上他们毫无压力。但红龙不敢,在他而言,在这些不敬神的人们面前提到教皇都是对那位冕下的玷污!
红龙不想说话,红龙只想爆发血脉,喷一个超大的火球把眼前这个女人烧成飞灰。甚至他感觉自己现在如果出手,斗气一定会爆发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强度。
然而不行。红龙毕竟还有点理智。如果他现在给伯爵小姐一个火球,马上冯特伯爵就会给他一个阴影,把他直接灭杀在长云领,而教会还无法给他定罪,因为是他先出手的。
所以他只能按捺着心里的怒火让自己闭上嘴,因为再说下去只会给这个女人更多的诋毁教会的机会。
等他们找到她使用魔药的证据——红龙咬得牙根发疼,在心里狠狠地想,到了那个时候,他要亲手把这个女人绑到火刑架上去,而且要第一个往她的脚下扔柴火!
穆拉看着红龙转过身大步离开,整个人都懵了,随即他看见伯爵小姐打了个手势,监工面无表情地带着几个奴隶过来,把他和阿芙拉架了起来。
这是——要吊死他们了吗?穆拉绝望地想着,挣扎着还想拉住柯恩大主教的袍角:“阿芙拉,阿芙拉她什么都不知道……”
“伯爵小姐——”柯恩大主教终于睁开了眼睛,“您要处死这两个奴隶吗?”
陆希沉思了一下。其实她没想处死穆拉。一个被洗脑的奴隶,知道得也并不多,从造成的后果上来说:“罪不至死,送他们两个去挖矿吧。”
她在黑莓镇的时候杀过两个人,那种感觉其实并不好。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对于血腥和杀戮都有本能的抵触。何况那时候她如果不杀那两个人,她和妮娜都会下场凄惨,但是至少对现在的她来说,穆拉和阿芙拉死与不死,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他们无法再向外传递什么消息,就足够了。
“矿山——”柯恩大主教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任由穆拉两人被拖了下去。但是他的情绪明显不高,说的话也更少了。
但是奴隶们的情绪却很有些激动。那个哥哥被树砸死的奴隶在领了圣水之后,一路走回去,一路向着遇到的人讲述伯爵小姐说的话:“我哥哥不是被神厌弃,他只是不幸没有遇到更厉害的大人给他治疗,他不是神弃者!”
这消息像飞一样立刻传遍了整个城堡,先领了圣水的仆人们都在议论。他们都知道穆拉说的神弃者是谁,虽然从来没有人明说,但不少人都悄悄地躲着何塞,怕跟神弃者走得太近,也会遭到神的不喜。
但是现在,听伯爵小姐怎么说的,神弃者并没有罪,只是不幸,遇到的治疗者治不好那种病而已。而且,就在旁边的苦行主教也没有否认呀,那不就是说,伯爵小姐说的是真的啦?
何塞站在墙角的阴影里,听着厨娘高声大气地在厨房里说:“伯爵小姐说的肯定没错!”伯爵小姐连做菜都做得那么好,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伯爵小姐说的肯定没错吗?何塞缓缓把手按在了那块变形的骨头上——她是这样看待神弃者的吗?那么有没有可能,她也能接受一个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