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诸事皆宣。
天边还未拂晓,驿站就已亮起明晃晃的烛火。休息在驿站里的人、扎营在驿站外的侍卫,纷纷开始洗漱换装,准备一会儿动身进京。端王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上亲王冠服。
他先下楼去看了眼羌戎前首领李向笛。
李向笛再次被关进囚车里。
距离被抓至今已是一月有余,李向笛的精神面貌当然算不得好,原本只是花白的头
发白了大半,如雄狮般笔挺的背脊也开始佝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检查过李向笛这边的情况没问题后,端王抬头看了眼三楼尽头的房间。
房门紧紧闭着,单从外面窥不见里面的情景,但能看到里面亮起了烛光
“殿下,差不多到时辰了。”亲卫过来提醒。
端王颔首:“让其他人都准备着吧。”抬步上楼,打算亲自去请霍翎。
连敲三下门,端王问:“阿翎,我们该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屋内没有人回应,只有脚步声响起。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烛光如潮水般从屋内倾泻而出,照亮昏暗的长廊。越过门后的无墨,端王迅速捕捉到了霍翎的身影。端王一直都知道霍翎生得极美,只是相处日久,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份美貌。
直到如今,烛火摇曳下,向他走来的姑娘摇曳生姿,他才恍然发现,他所以为的习惯,不过是因为当时身处于前线,她不宜太盛装打扮罢了。霍翎穿着一身上为红,下摆为黑,贴边为白的长裙,配色偏向于礼祭时的大礼服,但长裙细节极尽繁复华美,仿佛有花朵在裙摆处盛开。这种设计,将端庄大气与张扬明媚,两种完全矛盾的气质,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素来只用发带随意扎起的头发,第一次做了复杂的编发,满头珠钗金饰。额前没有画花钿,只贴了半颗白色珍珠。白皙清丽的脸庞原本就不用上太多妆容,霍翎只是浅浅描了眉,上了唇色,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右眼底下添了一点泪痣。"殿下。”
等霍翎开口唤他,端王才发现自己方才失神了。
端王下意识抬手,握住了一旁的门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自己完全失控的心跳。
“阿翎。”他声音沙哑,“我真想把你彻底藏起来。你若是这副打扮入城,不知道会引来多少惊艳的目光。霍翎微笑:“殿下没有自信了吗?”
“怎么会?”端王深吸一口气,朝霍翎笑道,“我们走吧。”
天边翻起一线鱼肚白,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无锋为霍翎准备的轿子,四周缀满轻纱,顶部还很奢侈地围了一圈珍珠链子。
霍翎坐上轿子,注意力已放到二十里开外的洛城。
千军开道,在这样的沉静肃穆中,只有脚步声不断回响,带着一行人奔向洛城。
远远地,先是看到一点轮廓。
天边朝阳恰好从城墙上方探出头来,厚重的城墙矗立在一片平原之上,仿佛一头巨兽凭空拔地而起,吞天吐地,直上云霄。那是千百年来,人类征服自然伟力的最有力辩护。
再近些,城墙吞没朝阳,刻写着“洛城”二字的牌匾映入眼帘。
据说这个牌匾,是由前朝太|祖皇帝亲笔所书。
本朝太|祖皇帝入主洛城时,曾有官员请他重新提笔书写,他却笑着拒绝了。
彼时霍翎从史书中看到这段记载,还颇有不解之处。
如今看到那被时光磨平,却更显苍凉古朴的字迹,她突然体会到了燕太|祖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