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你还来端菜,是不是看上我们桌的哪个美女了。”
卉满在笑声中把腿并拢了一点点,两只手紧贴放在腿根。
差不多聚完后,天将黑未黑,她从酒店后门出来,老板倚在后面墙上抽烟,火光一闪一闪,没着完就掐了。
看到她,他说:“注意点,怀孕了不能喝酒啊。”
玻璃杯里没有虫子。
读高中的时候,卉满每次放学从后巷走,看到他时,他身边都会有一个漂亮女朋友,有时候是卉满认识的同学,情侣间贴耳窃窃私语,互相环着腰肢,那些窸窣暧昧的声音催促她走的很快,那时候她对他们的隐秘世界好奇又畏惧,好像他们在做一种能使旧牙剥落的事情,有欢愉,也有疼痛。
现在,他身边空了下来。
她跟他说谢谢。
“这有什么。”
空了有一秒,他又说:“那有什么。”
卉满听到后面有车响,这次从车里走出的是谢桉,她意外地看着他,思绪就这么断了。
“该回去了吧。”谢桉点了点腕表,他做这个动作很像谢观。
卉满忽然想要回头,她不能再欠老板一次。
又说了声谢谢,这次是为了他刚刚替她拿掉啤酒。
老板又重新点起烟,像是没听见。
坐在副驾驶上,卉满不可避免地回想。
回想刚刚的那面墙,那条巷子,那是她曾经从学校回福利院的近路,有一次,天也是这样将黑未黑,两个喝醉酒的小混混堵上来,老板就那样出现了,一脚一个,用上拳头,他手臂上的青筋像蓝色树枝,在白色手臂的背景布上迸发伸展开,混混跑了之后,喘着粗气对她说:“还愣着干嘛,走啊。”
卉满忘了说谢谢,后来她再也没敢在那里走,这件事有时会在梦里出现,她欠他一句谢谢。
现在不欠了,回忆里的男人又重新回到回忆的位置。
她安静地摸了摸肚子,想到了志愿者阿姨,想到了睡着的动物园,福利院的老奶奶和大树,之前的那些旧的岁月都离她而去了。
“同学聚会好玩么。”谢桉开着车问她。
“好玩。”
“哪里好玩?”
“就像没长大一样。”她慢慢说道,间隔性地怀念,没长大就意味着没有大人的烦恼,她不想长大。
他笑了下:“你觉得你长大了?”
卉满不高兴地横他一眼。
“那是谁?”他敛正神色忽然问,笃定她知道他问的是谁。
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呆在一起的场景,这样呈现给他看,谢桉只是冷静地把那个男人作为个体单独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