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备受众人瞩目的光献郡主谋反案终于有了着落。万清福地的皇太侄萧梦生出面来到内阁,磕磕巴巴地将事情原委解释一通,虽说听起来有些费劲,却也能叫人听懂他的意思——事情起因在于平昌公主萧冠姿对皇帝素有积怨,恰逢妙通仙媛入宫,二人索性联手欲谋害皇帝,光献郡主知晓后这才带人进宫包围万清福地,却被有心之人造谣谋逆。
皇帝依旧躺在病榻上说话动弹不得,光献郡主冤屈得以洗刷可喜可贺。始作俑者平昌公主潜逃出宫不知所去,妙通仙媛忧惧不已于万清福地吞毒自尽——一切皆是从萧梦生那张嘴里说来,令人觉得其中很是耐人寻味,比如偌大个魏宫,怎么逃得了公主却逃不了郡主?难道平昌公主手眼通天不成?
然而种种不合理,在面对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皇太侄时却说不出来,更有袁阁老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直呼陛下英明。
英明的那是陛下吗?他分明拍的是檀沐庭的马屁。
乱臣贼子在朝,又有拥护光献郡主的几位同僚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人即便有心也无力,嗫喏半晌后也只能随大流,跟在袁阁老身后垂头丧气地将皇太侄送出内阁。
院前的梧桐伸出干枯的躯干,上面压满了厚厚的雪,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折断了。
另一边,檀沐庭也的确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所谓妙通仙媛自尽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幌子,随便寻了个身形相似的女子毒死了交代,当夜秦仙媛本人便被送回司马炼新宅之中——只是从今往后,“秦仙媛”这个身份便死了,再也用不得了。
秦仙媛到时,是竹斋出来迎接,大门二门挂着灯笼,被雪映得白生生的,看得她有些恍惚。
竹斋知道她是谁,受过什么委屈,也知道她心肠有多狠。
已过子时,竹斋打开了主人的门,司马炼还未休息,正背对着他们擦拭一柄长枪。
秦仙媛唤了声“阿炼”,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整个人飞奔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腰。
竹斋识趣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秦仙媛泪如雨下——她从前刚嫁给司马炼时,一心想的是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二人便可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可事到如今,出人头地也说得过去,可今日情形却是她万万不愿见到的。
她有愧,更多却是后悔,她觉得自己不该来,她该在山中守着他度过余生的。
“阿炼…我们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了…”秦仙媛哭道。
司马炼浑然不觉有人来,一把钢枪在手,给它擦得雪亮。指腹点上去,还能感觉到它已渴血,真是好一把武器,比女人更能吸引男人。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仙媛哭得正厉害,忽然感觉臂下胸腔微震,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就这么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泪痕犹在,她却唰地一下白了脸。
“我…忘了什么…”她嘴唇颤了颤
,“我…你…”
司马炼起身,秦仙媛忙松开了手臂。
他将长枪立在床后,转身又回到她跟前坐下。二人面对面,一如从前某日。
“我自认并无亏待你之处,你要我去考功名,我也应了。可我并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你,要与你一起走。”他慢慢回过头来,一双眼睛被眉骨下的阴影笼罩,看不清眼神,“秦仙媛,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为何会成为夫妻?”
秦仙媛如遭雷击,整个人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大喊一声“阿炼”,随后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