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卵壳里避风躲雨的婴孩,谁知道会不会耍些家里人都不知道的小把戏……
在那缄默的一盏茶时间里,巫溪鹰隼般的目光来回审视着——很好,没有破绽。直觉自心底里升腾,告诉她,江令桥于此事,是置身其外的。
她的目光一顿,半像犹疑,半像慰然,看不出来是愠怒还是高兴。
“贾太师之侄,大理寺正,周子音。”巫溪一拂手,幽冥异路帖便闪着流光,翩翩而至。
“属下领命。”江令桥抬手隐了那帖子,叩首受命。
“另外,”巫溪冰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低低的笑声,宛如地狱的火烧了进来。
“替我送样东西给他……”
夜半子时,悲台后苑隔绝尘嚣,舞乐烧不进来,床笫之私也烧不进来。冯落寒白日里去了趟罗绮斋,远远地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后一整天都分外愉悦,倦意袭来,睡得也比平日早些。
午夜梦回,在久违的梦境里,她看见了花,看见了草,看到了山,看到了水,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那是这辈子都不曾领略过的明丽风光。
忽而自云波浩渺处飘来一阵紫烟,绵延悠长,如梦如幻,落在眼前,山水花草都轻柔曼妙起来。而后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响起,幽幽咽咽。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月光捅破窗棂,冯落寒突然睁了眼,眉心突突地跳着——这歌声不是梦里的!
她猛然坐起,披衣出了门。门开的那一刻,歌声受了惊,戛然而止。一个紫色的身影飞快逃窜,从面前一闪而过。冯落寒在忘川谷待的时间不长,灵力不及左右护法,但武功尚可。此时意识骤醒,连忙紧步追了上去。
那紫衣人身量小,瞧着像个女子,身手却好。冯落寒觉察得出来,她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如若两两相斗,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可是那人却并无敌意,此番开门见山,像是只为引她出来,这般大费周折,究竟意欲何为?
追逐仍在行进,冯落寒不敢松懈,紧锣密鼓地跟着,越过长街,越过坊居,最后来到一片荒郊野岭。而那人身手矫捷,身影在眼帘里愈来愈模糊。待到完完全全消失时,先前那歌谣又像雾气一般四下蒸腾开,自渺远之处浅吟低唱而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歌声不知自何处而起,在四面八方盘旋着,直往耳朵里钻。
可雾气又能如何?伸出手,抓不住,摸不透,摊开来看,只有一层涔涔的薄水渍,不消风吹,一会儿便杳无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