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爷倒没有想到长兄还有这般硬下心肠的时候,看来这桩事里也未必有他的手笔,只是对于他对此事是否真的一无所知,他却是持有怀疑态度,毕竟他这位长兄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厚无害。
“六娘的事全凭父亲做主,倘若……倘若她进了太子府,也只是她的命数,怨不得别人。”武大爷狠下心肠说道,对唯一的嫡女他自然百般疼爱,可为六娘一人将英国公府置于尴尬的境地,这样的事情他尚且做不出来,也断然不能这样做,否则拖累的便是长房所有子嗣。
长子的决定让英国公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点了点头,道:“不管这件事的结局如何,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府里的风声。”他锐利的目光落到冯氏身上,一字一句道:“任何关于不情愿这桩赐婚的风言风语,我都不想听见,明白了吗?否则英国公府不介意出一位下堂妇。”
冯氏在这样锐利如剑的目光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嘴唇颤抖着,无数的话堵在嗓子眼中,却没有勇气说出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是”。
府里长辈商议的事情自然与小辈无关,虽说德光帝将武六娘赐给大皇子做夫人的事已是人尽皆知,可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与武六娘道喜呢!就连一向与武六娘不大对付的武八娘也不过是在屋里说了几句讥讽之语罢了。
武八娘倒是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她卧在美人榻上与妙卿道:“不过是进一趟宫里便给府里惹出了事端,也难怪姑母素日里都不让大伯母带了她进宫请安。”
妙卿手上剥着橙黄的蜜橘,白玉似的手指翻飞,闻言抬眼看了一眼武八娘,轻声道:“且住嘴吧!眼下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她的耳朵里惹得她性子上来寻你的不是。”
武八娘撇了撇嘴角,不屑的道:“我可不怕她。”说是这般说,可到底还是打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妙卿道:“容二表哥回邺郡也快一个月了吧!怎么连个信儿也没有?”她微微皱眉,容家那一家子是什么德行她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到底是妙卿的父亲,让她不好直言说其不是。
妙卿笑着将去了橘络的蜜橘瓣递了过去,笑道:“没有信才是好消息,想来阿兄过几日便要回来了,这才不曾递了信来。”她用娟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汁液,粘腻的触感让她秀美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武八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喊了人打水给妙卿净手,等她将手上的汁液洗了干净,才小声与她道:“我与你说一桩事。”
妙卿轻轻扬眉,见她面上突然露出几许羞涩,心中了然。
“阿卿,父亲给我相看了亲事,是杨家的长子。”武八娘轻声说道,眼中盛着星辰。
妙卿歪着头想了想,笑道:“镇远侯府吗?”她虽是问,然而语气却是肯定的。
武八娘吃惊的看着妙卿:“你怎么知道是镇远侯府呢?”
京中杨姓高门并不少,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出五六家来,武八娘不免好奇妙卿是如何猜中的,她扯着妙卿的袖子,撒娇的摇着,道:“阿卿,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她见妙卿不语,又娇滴滴的央求着:“好阿卿,快说嘛!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妙卿抿唇一笑,捏了一个蜜饯来吃,慢悠悠的道:“京里杨姓的高门就那么几个,长子中未曾说亲的不过三人,杨将军府上三舅舅自然不会考虑,勋贵素来少有与武将联姻的,杨尚书家的长子倒有功名,然而这人性子迂腐的很,在京中都是出了名的,三舅舅行事变通,性子活络,想来是瞧不上这样的女婿的,那便只有镇远侯府的杨大郎君最为适合了,镇远侯对其夫人素来敬重,家风极正,最关键的是杨大郎君又是个上进的,已授了官,这样的人选自然才配得上八表姐。”
武八娘听她说完便打了她一下,面上难掩羞涩,小声道:“你又知道他为人如何了。”
妙卿笑吟吟的道:“我不但知晓,表姐也应知晓才是,难道你忘记去年咱们还与镇远侯府的三娘子一起打过马球?我若没有记错,那时杨三娘子可正是她长兄陪同过来的。”
武八娘听妙卿说起这桩事便也想起来了,她先是一笑,随后笑意却是一僵,撇着嘴道:“杨三娘子还说他是相看姚太傅府上的四娘子来的呢!”
这桩亲事武八娘十分满意中却有一处不得意,就是杨大郎君与姚四娘子订过亲,虽说后来这桩亲事没成,可到底也成了她捡了姚四娘子不要的,每每想起总是有些不悦。
妙卿知她这种小心思,忙道:“想来是月老吃醉了酒,牵错了红线,等酒醒了发现牵错了人,赶紧找补回来,这才把红线重新牵正,成全了你们的姻缘嘛!”
武八娘叫她一哄便重新露了笑颜,伸出手在她身上抓痒,笑道:“就你嘴贫,拿我打趣,等你说亲那一日,且瞧我如何笑你。”
妙卿边笑边躲,连连讨饶,直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武八娘这才放过了她,用手支着头,轻声与她道:“阿卿,说句不妥当的话,容家那个样子,都将主意打到了三表姐的身上,你这般模样,他们少不得要动脑筋在你身上的,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妙卿怔了一下,虽武八娘说的是实话,可不免为容家感到难堪,她轻咬着红唇,“嗯”了一声,心中苦笑,她又能如何早做打算,所谓浮萍无果,明月无根,她也只能随波逐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