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姑次日一早便出了宫,从武老夫人口中得知了冯氏的心思后,恨的差点背过气去,若不是顾忌武老夫人,此时怕是要破口大骂冯氏无耻。
这样的事,程姑姑自然不会也不敢瞒着武贵妃,从英国公府出来后,匆匆的去了五芳斋一趟,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宫,她传话时声音发颤,显然是气急。
武贵妃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风浪不曾经历过,又怎会将冯氏的算计看在眼中,听罢不过淡淡一笑,反倒是与程姑姑说起一桩旧事:“妈妈可还记得当年冯氏嫁进府中时的模样。”
程姑姑如何会不记得,她冷笑道:“大夫人那时行事谨小慎微,府内外都颇有贤名,无人不赞的,谁晓得却是个内里藏奸的,竟将咱们都哄骗了去。”
武贵妃轻笑一声,毫不掩饰的露出个讥讽的笑容:“她冯氏一门是什么出身,若不装模作样,又如何哄的大哥执意要娶她进门,以她那样破落的门第,连进英国公府做个妾都是抬举了她。”
这话武贵妃敢说,可程姑姑却不好应。
武贵妃也不曾指望她应和这话,她闭了闭眼睛,似喃喃自语:“当年大姐嫁给先太子,我嫁给了二郎,一门双姝皆是十里红妆出嫁,何等风光,若是不曾有变故,她冯氏一门又算得上什么,焉敢这般自傲。”提及往事,她忍不住动了怒,玉手突然间一挥,将小几上的茶碗打翻在地。
“娘娘,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程姑姑眼底流露出慌色,低声说道,可一双眼却是红了。
德光帝继位后,谁人还敢提及先太子,大娘子虽贵为先太子妃,如今的谨亲王太妃,可依旧是深居简出,生怕碍了圣人的眼,可饶是如此,大娘子所出的一子两女如今亲事也没个着落,高不成低不就,成了京中的笑柄。
武贵妃性情坚毅,否则当年也不会在徒生变故后还能以二嫁之身得了盛宠,火气发了出来,她便恢复了理智,将眼底的戾色藏在了眼底深处。
“既然她冯氏想为女儿谋一个富贵荣华,我如何能不成全她。”说话间,她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程姑姑闻言大惊:“您何必如此,老夫人可不曾有这份心思,她老人家既能将话递了出来,便绝无赞同之意。”
武贵妃淡淡一笑:“冯氏猖狂,她既有这样的野心,我若不将她的手折断,叫她尝一尝何为十指连心之痛,她必更不知天高地厚。”
程姑姑听出她话中杀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将声音压低几分,轻语道:“您何必沾了手,只管透了消息出去,三爷必会为您排忧的。”
武贵妃轻轻摇头:“我必须亲手折了她一臂,才能叫她真正明白什么是怕,免得叫她以为我远在深宫奈何不得她。”她勾起唇角,话音一顿,目光从窗户眺望到远处的水榭上,轻笑道:“暖春正适合赏花,过些日子下了帖子叫些小娘子来宫中赏花吧!皇子们府里也合该热闹热闹了,多一些小辈也能承欢长辈膝下,否则咱们宫里可不寂寥,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燕琅进殿时正巧听见了这话,他脚步一顿,在帘后扬声一笑:“母妃若是觉得寂寥,怎不为儿子择一位皇子妃,到时候也好在母妃身前尽孝。”
他大步走进来,抬手一揖,极是潇洒的落了座,熟稔的姿态倒是与坊间传言颇有不符,丝毫看不出他与武贵妃之间淡漠的母子情分。
武贵妃瞧见他来,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翘着唇角道:“我倒是瞧了一些小娘子,就是知你眼光极高,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燕琅笑嘻嘻的道:“母妃这话不假,儿子的眼光确是极高,只是您又何必舍近求远,我瞧着阿卿便极好,母妃也不必费那许多心思去为我相看什么小娘子了,只管将阿卿许配给儿子就是了。”
武贵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恼火之色,只是依旧笑着道:“就会说孩子话。”像是无奈一般摇了摇头,话音儿却在顷刻间一转,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是去了许家吗?你舅母身子骨可还好?若是外面的大夫不得用,便请了太医过去瞧瞧。”
燕琅的生母许昭容的兄长原是德光帝潜邸的校尉都统,虽非显贵出身,可因一身武艺了得被圣人委以重用,后圣人登基,许氏一门也算是鲤跃龙门,成为了今朝新贵,虽许昭容后来病故,可燕琅与许家的走动却不曾断过,三不五时都会约上许家的表兄弟外出饮酒戏耍。
燕琅笑了笑,接了程姑姑递过来的茶碗,张口饮进,才道:“劳母妃惦记,舅母已大好,儿子原是想着与三表哥他们一道打猎,谁晓得吃酒时听说了一桩趣闻,便过来说与母妃听听。”
武贵妃微微皱眉,她虽养育了燕琅一场,可他们之间也并非什么母慈子孝的关系,寻常可不见他寻了什么笑话来逗她开心。
“什么趣闻,值得你走这一趟,竟连打猎都顾不得了。”武贵妃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经意的使了一个眼色给程姑姑,让她引了妙卿去花园,免得叫这小子又去歪缠阿卿,闹得她不得安生不说,也惹来许多闲话。
燕琅勾了唇角:“阿卿美名太盛,就连大哥都动了春心,在外扬言要纳她为夫人呢!”他唇边含笑,眼神却渐渐凌厉。
他话一出口,程姑姑脚步一顿,不由回首去看武贵妃,武贵妃却是勃然大怒,面沉如水,眼底凶光闪过,她厉喝道:“竖子可恶!”因恼怒,饱满的月匈脯不住的起伏,一双美目吊起,眼中怒火昭昭。
燕琅敛了唇边泛着冷意的笑,淡声道:“母妃何必动怒,阿卿貌美伶俐,京中谁人不知,自然是讨郎君们喜欢的,这京中若是想寻出不喜她的郎君怕是一桩难事。”
武贵妃冷笑一声,神色轻蔑:“小娘子生的有几分姿色就要用来讨男人喜欢吗?且不说他那样的废物也敢痴心妄想,便是略有才干,也不配叫阿卿进府为妾。”
“母亲说的是。”燕琅轻声道,又笑了笑,问武贵妃道:“皇长子的夫人之位母妃不屑,儿子以正妃之位相待,母妃也不愿许嫁吗?”询问间,他眼角的寒意融了融,竟透出了几许春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