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很擅长以小博大。
午间休息,略用了午饭,下午就开始充满铜臭的活动:写话本。
这会儿秦放鹤甚至连毛笔都不舍得了,只取家中最便宜的草纸,将烧过的木炭削尖了用。
“话本嘛,”他抱着胳膊在屋里兜了几个圈子,略一沉吟,就总结出亘古不变的真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情字,往小了说,亲情、爱情、友情,往大了说,家国情、天下情……”
很好,拥有成年人内核的他决定都要。
不过,古代话本小说固然大胆,局限性也不少。
打怪升级是不能写的,小人物崛起也不可以。
君不见古代文人骚客最喜欢隐喻,也很擅长联想,黄花对昏君,怨妇对愁臣,十分工整,不乏惹怒君王,落得作者一家都整整齐齐下去的结局。
秦放鹤准备开两个马甲,一个叫笑长生,专写狗血的下里巴人,什么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或是男女主历经千辛万苦在一起后突然发现一方得了绝症,好不容易求得名医治好了,另一方又失忆了之类的。
纵横数十年的韩剧曾以辉煌的战绩证明人人都爱狗血,错不了。
另一个马甲叫川越客,主打侠客,搞搞什么人鬼情未了,妖魔横行一类。
世人最是口是心非,最爱看叛徒死于忠诚,浪子葬于忠贞,本质上,与狗血爱情剧并无区别。
简单粗暴定好基调后,秦放鹤就兴致勃勃开始动笔。
“侠客嘛,必然要行侠仗义,道德标准很高,眼里不容砂,已降妖伏魔为天职,可偏偏这天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是人……”
瞧瞧,贯穿全篇的矛盾冲突这不就有了?
既然是两个马甲,势必文风字迹不同,这难不倒秦放鹤。
小时候家里很穷,一度连书包都缝不起,后来他考上县城的初中,顷刻间,扑面而来的崭新世界如巨浪冲刷,几乎将他的三观颠覆。
他的故乡人均年收入不足两千元,可有的同学却能眼皮不眨地踩着四位数的鞋子打闹……
也就是那一刻秦放鹤才忽然意识到,哦,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这么活。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为了凑生活费,秦放鹤开始替同学们写作业、写检查,一份十块。
怕老师认出来,他硬生生练出左手书,在模仿字迹方面无师自通。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又用上了。
一连几天,秦放鹤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挣钱,秦山怕他又出什么事,第八天时硬闯进来,生拖硬拽上了后山。
“书也不是这么个读法,人都傻啦!走走走,我带你抓兔子去!”
一出门,秦放鹤就被阳光晃得双眼泛酸,一眨眼,几乎流下泪来,眯着眼缓了许久才堪堪对焦。
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也罢,耍就耍。
白云村周遭山脉不高也不大,与其说是山,倒更像绵延起伏的小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