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女儿指着牌匾,告诉她,“我们到家了。”花倾月忽闪着大眼睛朝娘亲指的地方看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花朝看着眼前的牌匾,和挂着牌匾的高耸楼阁,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到这里的情景。
那时奶妈带着她逃难到京都,一路上就靠弹琴的手艺混口饭吃,那也只是勉强温饱,比路边上的乞丐好不了多少,一样的风餐露宿,受人白眼,她骨子里还有点大家小姐的清高,不想跟乞丐一样厚着脸皮讨饭吃,从家里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走,就拿出了一把琴,自己从小师从名家,也有点弹琴的天赋,靠卖艺,才不至于在路上饿死。
到了京都,一天她照例在路边弹琴,冬日里的寒风刺骨,她衣着单薄,瘦小的身躯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弹琴的手冻的发紫,可琴音依然稳定。
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突然停在她面前,从里面下来一个盛服浓妆的女子,说话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冰冷,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空洞而深远。
“小姑娘,你这琴弹的不错,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你若无处可去话,可以来月清坊。”
她用清澈的眼睛疑问的看着那女子,“月清坊是什么地方?”
那盛装的女子笑了笑,“一个收留你这样人的地方。”
她就跟着那盛装的女子上了马车,可他们不让奶妈一起跟她走,盛装的女子对她说,“去了月清坊就要跟以前的自己划清界限,从此世间再没有你的亲人朋友,你会换一个新的名字,以另一个身份在这世上重生。”
花朝不干,她从小就没离开过奶妈,这一路都是奶妈护着自己才能安然到现在。她不能抛下奶妈一个人,可奶妈哭着对她说,“小姐,不要担心我,去那里总比跟我流浪强,你过的好了,奶妈才算不辜负老爷夫人的恩情。”
那位盛装的女子有点厌烦了眼前的苦情戏,她打发身边的丫鬟给花朝的奶妈塞了些银子,转身告诉花朝,“这些钱足够她安度晚年,你现在放手她才能解脱,不用再陪你过流浪的日子。”
花朝一听便松开了手,想想这一路走来,都是自己在给奶妈添麻烦,没有她奶妈现在又有了钱,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可眼泪却不听使唤的一直往下掉。
她就这样一路哭到月清坊门口。
坊主已经提前在门口等马车,她管盛装的女子叫长公主。
后来花朝听坊主讲才知道,这个月清坊是长公主一手创办的。
长公主掌管宫中的乐坊,但是她看不上宫中的歌舞姬和乐师,说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乞丐都比他们强,可皇上不同意她从民间找人到宫中表演,说太乱不安全。
她就自己在宫外设了一个月清坊,现在的坊主就是她以前培养的舞姬,到这里改名叫花岚。
坊主花岚负责月清坊的大小事务,长公主则在外面到处找有才华但没活路的少女。
创立之初长公主就给月清坊定了规矩,乐坊只收处子之身的少女,进了乐坊后先点守宫砂再改名登记在册,在乐坊好好学艺,争取早日登台表演,姑娘们的生老病死都在乐坊,平日里乐坊的姑娘不能踏出乐坊大门半步,只有被哪家的王孙贵族宴会邀请表演,才能登记出门,姑娘们也不用出门采办,长公主专门找了制衣店,胭脂首饰店来乐坊上门服务。
所以日常要想见姑娘们的花容月貌和各种技艺就要来月清坊消费,一般的人还消费不起,所以进出乐坊的人大都家底殷实。
长公主尤其强调乐坊的姑娘,不得触碰儿女私情,一经发现守宫砂不见就要挑去手筋脚筋流放到北疆。
乐坊的戒备森严,守卫也都是长公主亲自挑选的,当然清一色也都是女的,但身手不比宫中的侍卫差。
自打花朝进了乐坊,长公主就到处给她找顶级的师父和传言里的琴谱,她的师父一个接着一个的换,慢慢的已经无人可教她琴艺,年纪轻轻的她已经成为东虞第一琴师,这个称号不是自封的,是那些败在她手上的挑战者给她起的。长公主待她功成名就时送了她一把九霄环佩,这琴天下只有两把。
几个春秋轮转,那个当年在路边瘦弱的小姑娘样貌也出落的楚楚动人,美貌也跟她的琴艺一样被封为天下第一。
这次花朝的出逃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她见过世上的万千繁华,心中不会再贪恋世俗的那些情爱,众人更没想到逃了三年多她又回来了。
她跪在坊主面前,不卑不亢,神色淡然的等着坊主的发落。
坊主看着她头痛,月清坊创立到现在还没人敢开天窗,她花朝不仅逃跑,还带个孩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