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汀白跨过门槛,抬手指了指外面,头皮发麻地暗示:“光我和春分应付过去的,就有四波人,那些从侍久久等不到回应,再过一会,背后的人恐怕就等不了,要亲自过来了。”
宋谓闯祖祠,还有楚明姣装晕的事,都因为江承函的到来而搁置了,所谓数罪并罚,这次的事一出,别人不说,单一个楚滕荣,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又不是一次两次被骂了。”楚明姣眼皮都没掀:“挨着就是,也没什么,掉不了两块肉。”
伤筋动骨真正要命的,现在只怕还躺着动弹不了呢。
她不亏。
汀白撇了撇嘴。
话是这么说,但楚明姣过得未免也太苦了。
楚南浔去世后,所有人都走出来了,楚滕荣有别的孩子,足足三个,魂都在那边,看楚明姣只有不懂事,不成熟,不理智,从来不知道这个在自己眼中“养尊处优”“处处娇贵”的女儿已经许久不敢在深夜中阖眼,即便点了满屋的烛火,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昼,她也只是看着看着,怔怔出神,枯坐到天明。
白天又是比谁都嚣张,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模样。
“先别管这些。”楚明姣掀开身上的毯子站起来,滞了滞,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药呢?”
汀白一时没明白这个药是什么:“药?殿下,什么药?”
“先前你们捣鼓着从山水镜中带出来的,说能为我解开心结添砖加瓦烧把柴的药。”楚明姣与他对视几眼,字正腔圆地吐字,像是和自己较劲到一半,觉得没意思,声音里的气势卸下来:“找出来。”
汀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与春分对了个眼神后,才以一种怀疑自己白日梦游的语调喃喃答:“啊,药,药在呢。现在要用吗殿下?”
“要。”楚明姣做了决定就不再纠结扭捏:“跟我仔细说说,这药怎么用,具体什么效果,能保多久。”
她这样郑重其事,汀白心里有点发怵,眼神滴溜溜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满心狐疑地将这药的具体情况逐一道来:“前年初春,山水镜汲取了饱胀的灵力,里面的药田和植株成熟了很多,这药田一直是我与春分打理……”
山水镜是独立的小世界,面积大,山脉多,灵气还充盈,最适合药材生长。
楚明姣不管这些,里面的药材到了成熟期,都交给汀白与春分管,娇贵的用玉瓶或玄冰固封,收到私库里,并不那么讲究的则被用来制作各种药丸,瓶瓶罐罐的堆到一起,留到需要的时候用。
她手里好东西太多,对这些并不上心。
能有印象完全是因为突然有一天,汀白做贼似地捧着一个小玉碟凑到她面前,他求生欲一向蓬勃旺盛,很少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所以当他咽着口水视死如归问她要不要考虑借助外力忘却一些东西时。
说实话,楚明姣是惊讶的。
“那年药田丰收,出了好几种稀罕的药果,拿去给下面的药师加工,他们没主意,怕损坏好东西,说要等严老头回来才能动手。”前面两段说顺了,汀白看楚明姣脸色淡淡的,很快一鼓作气接下去:“严老头知道殿下和少家主的情况,那次制药,说加上之前剩下的药材,正好可以配成一副药方,药名‘忘前尘’。”
“严老头是自己人,在殿下麾下做事不是一年两年,不可能制出对殿下有害的药。这‘忘前尘’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药,它没副作用,顶多味道苦了点,听严老头的意思是,这药吃下去后,会给心里最抵触的那一段记忆上层锁——不是忘,就是上个锁,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相应的情绪会淡许多。”
说到这,他捎了梢头,嘟囔道:“他原话是这个,这上个锁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大懂,但严老头说殿下会懂。”
他的意思,楚明姣听明白了。
她走不出来是因为每每回忆起那件事,便会自虐般去抠细节,楚南浔当时的神情,乃至对她每一个的嘱咐,哪怕一个停顿的语气。
谁都受不住这个。
这药吃下去,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依旧知道自己兄长填了深潭,但会相对理智的,客观的,结合山海界的情况和当时的情形去分析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