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身侧人调头就走,赵如晦任由帕丽斯去追那人,他卸下笑,只独自过去将四处寻人的母亲搀住,灯影下,母子二人一般得背影萧索。
第章金屋
女闾里夜间客多,且多为西域各地来的异族客商,言语粗放豪迈,即便是竹楚小楼离着正厅有一段距离,到了起更的时候,也依旧能听到筝歌笑闹,隐隐不断。
到底是寸土寸金的北市,这所独立的小楼附近,亦还有几所单独辟置的精巧楼阁,错落有序地布置在楚子深处。
许是今日生意太好,老鸨儿咂摸着那日贵人说的话,遂大着胆子试着将三名来寻欢的豪客引到了楚子里。因见暗卫没有出来阻时,她便放心地索性将楚子里封了快半月的五间屋子都启用了。
老鸨儿早看出来小楼那位娇客该是哪位权贵的外室,怕是个不听话的,才被弄到她这处来吓唬受罪。
她是收足了银钱的,可商人本性逐利,眼看着竹楚环绕小楼的五栋屋子白白空置半月,而那权贵亦未再有甚动静,老鸨儿自是不甘心,再这么等下去的。
她想着来此的客人多有怪癖,行事时若叫那声调传到小楼里,叫那娇客也听听,晓得些这世上的道理,岂不也算是她好心给人开导了不是。
老鸨儿的算盘打的不错。
掌灯时分,赵姝原是思量怔忪着甩着绦子在门前竹楚闲望的,待见陆续有人跨过小径热闹起来,她也怕惹了事端,遂唤来侍女,打了水洗漱,早早就上塌歇着了。
她原本就心绪万千地睡不稳,到了二更初刻,四方作乐笑闹的动静反大了起来,她自是愈发睡不着,索性拥了被子在塌上靠坐起来。
隐隐约约的,像是有女子极低极细的调子入耳,听不真切,却足以叫她心头不适发怵,苦着脸攥紧了褥子。
近墨者黑,哪怕有暗卫护着,她也不是木胎泥塑只日日窝在这塌上,这十余日来,或是亲见或是听侍女闲聊,她也见闻了不少女闾里的阴私污糟。
有被赌输的郎君强行发卖的,有为了替弟弟救命换药自愿来的,也有来了后不到三日就后悔想要逃出去的。侍女说花魁娘子是个酒徒,得了怪病活不过三十,又说前儿哪个小女郎梳拢竟卖出了二金的花筹钱。
除了清倌人头回的花筹钱外,侍女们最爱谈的,便是哪个胡商又给了玛瑙犀角金环一类的稀罕物。
这些侍女通常并不卖身,只是同胡商们混久了,言语彪悍无忌,她们赏银得的多,说起闺闱床笫之事,便更是如数家珍。
赵姝从前惯爱逛邯郸女闾,她最爱瞧舞姬水袖翩然。
可是,她从前去的女闾完全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那是女子卖笑挣钱的地方,可从未想过,竟会有如此多的污糟腌臜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