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凑到极近处,唇畔就要相贴之际,她眼中凄然浓重,他亦似猛然惊醒般顿住。
方寸之间,碧眸骤然缩了记,苦厄婉转,他忍下欲,忽而轻笑着上去极俏皮地轻啄了下那菱唇。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克制,才能从这方软糯里理智退身。
虽是身苦,他却目色柔和含笑。
“公子殊,我心悦你久矣,今日之后,大业之外,我必不再欺你辱你,唯愿与君终老。”
赵姝趁势挣开他的桎梏,竟厉声反质:“似吾这般无用痴傻,秦王孙,又何必欺心,你究竟心悦我什么?!”
第章流民
原以为会将他问住,未料嬴无疾连片刻迟疑也不曾有,一下将她翻坐起来,似稚儿一般跨坐在他腿间。
他神情悠远肃穆,语出惊人:“单凭你赤忱良善,能济悬苍生,旁人欺你害你辱你,还要稀里糊涂地以德报怨,连对畜牲都心存不忍,如此秉性,近乎痴傻一样,你不知么,世间或千万人间都难得着一个……”
赵姝脑中一懵,唇上热意尤在,她心中莫名局促尴尬起来,遂小声接了句道:“这算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今夜的秦王孙,她很是不习惯。
少女侧眸荏弱回避,嬴无疾瞧出她所思,他心口倏尔滚烫,顿了一顿,没有再迫她转头,而是俯身下去,用一种近乎虔诚般的笃定语调,在她耳畔:
“那日你蹲下身为我卸枷,你笑起来好像九天上的仙童,那一日,我就想着,若能生生世世与这样人作兄弟,便是之后永堕无明,亦没什么。”
那时候的王孙疾,不过才十六岁,却已在秦宫里见惯了魑魅险阻,彼时,芈嫣还未收他入嫡支,他方丧亲蒙冤,被逐入赵命悬一线。
似赵姝这样无所求,只因不忍就会凭白对人好的,他只在那些骗人的圣贤书里见过,史册里亦不见踪迹。
“生生世世为兄弟啊,只怕王孙要被我拖累了。”赵姝压下心头陡生的茫然悸动,只捡了‘兄弟’二字刻意自嘲。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即便真个是傻子,也该明白了,她却还要刻意去岔开话。
这不但是存心装糊涂,更是迂回的推拒了。
嬴无疾眯了下眸子,再没了方才的温柔意态,直截了当地总结道:“你我以私礼结发,拜过天地鬼神,他日,纵我御极,决不会碰旁的女子……小乐,你若坚持原本的身份,本君也有法子周折。”
她避无可避,只得垂眸状似乖顺地嗫喏了句:“你我身份尴尬,私礼结发算是怎么回事呀,世间美人那么多,还是做兄弟……”
嬴无疾气结,虽是早有预料,只心中总也还存着些幻想的,现下幻梦破了,他被迫着从短暂的温情缱绻中醒来,心头竟酸楚愤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