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是激将的反话,帐中诸将原还在辩称流民该杀,经赵姝这一句,倒纷纷反应过来。
这容留反贼流民的先例,王孙疾敢骤然去开,莫不是早就得了老秦王授意?
他们得天子令入赵平叛,若真要挟质子殊在邯郸称王,也总该让质子积些威望。
听了她这句,嬴无疾驻足,他极轻地莞尔一嗤,刚要抬步朝人走去,就有个莽撞的青年参将跪地谏言:
“主君,是吾辈鲁钝,轻看缯侯!末将愿护送缯侯同去东崖。”
“臣附议!”
那人一开口,很快便有好几个将官上去附议。
因这些人急着要将主张开战的意见压下去,只以为是替主帅发声,并没留意上头人的神色。
嬴无疾垂眸,不知何时已经踱步到赵姝身后了,他身上重甲佩剑,愈发显得跟前的人儿孱弱似稚儿。
众将回头,没人去管赵国公子看起来多么弱不禁风。
“还不快与缯侯更衣穿甲胄。”众将已经默认了这法子,反对者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敢问王孙,这与贼人免田赋三载,是否还得商议?”
免赋三年,便是灾年里,秦国历代国君都未曾与子民加过的恩典。
嬴无疾垂眸,刚想要去拍扶她衣袖旁的尘泥,却被赵姝一个侧身躲了开去,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清秀苍白的小脸上再无一丝忧惶无措,抬起头杏眸坚定:“孤随时可以动身,还请王孙早定减免年限。”
他眼底掠过诧异,而后垂眉,掩去目中一闪即逝的了然怨愤。
收回落空的手,嬴无疾颔首轻笑,他忽然面朝芈蛩说:“甲胄就不必了,你去备一身最好的软甲来,田赋么……”他转身踱步朝主座回去,本想坚持一年半的上限,待转回头,锐利目光落在那乌亮萱软的发顶后,改口道:“劳烦缯侯代转,本君免他们二年田赋,不过更戍徭役得守秦人的规矩。”
主帅一旦发了话,军务紧急,便有数名将官围了过来遮蔽了二人之间的视线,赵姝想再问些什么时,就已然被几个人拥着带了出去。
东崖崖壁上,斜剌里歪长着一棵连理树,枝繁叶茂说不清有数百年的寿数,气势巍巍地探向虚空,其下便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