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知多久,斗转星移间她才浅浅睡去。
第二日,碧空如洗。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近半月的赈灾让流民有了安置,倒不是将他们统一安排在某处混吃等死,而是让这些流民参与了房屋瓦舍的重建,多劳者既可换吃食,亦可换银两。
这个法子仅仅实施两日,街道上乞讨的流民得到了缓解,竟零零星星有店铺开了张,官兵们也都加强了城中的巡护。
暖阳下,百姓们忙着将受潮的被褥、柜匣、书册之类的用物搬出门晾晒,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
轻影有意识地翻身时,屋内已是大亮,几缕阳光漏过门缝在地板上映出一道明晃的长线。
但昨夜还是睡得太晚,她的眼皮有些睁不开,喉咙也十分干涩。但因心中有所虑,她还是撑着身子掀开被褥,套了外衣便朝隔壁的屋子寻去。
行至一半,她又觉得有些不妥,退了回来。
自己昨夜忘了从归来客栈将行李收拾过来,此刻竟是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她无奈,只好简单洗漱了一番,坐在了梳妆镜前,将乱蓬蓬地发理了理。
李南絮的房门大开,里头无人,倒是一旁的灶房里有烟往上升。
李南絮也一夜滴水未进,喉咙里又干又涩,正烧着水。
轻影寻来时,李南絮坐在木案边,手边放着陵州商会的名册。
“殿下,我想起来一件事。”她边走边道。
铜壶中的水已经沸腾,正突突地冒着热气,李南絮倒了两杯放在木案上:“烫,凉一会儿再喝。”
轻影在他身旁的竹凳落座:“我知道那个胖脸男为何要杀张来财了。”
李南絮闻声朝她看来。
轻影捧着瓷杯,吹了吹滚烫的水,嗓音有些喑哑,接着道:“这个胖脸男先杀陈习远,后杀张来财,定是疑心张来财也知陈习远效忠于谁,毕竟他们官商勾结多年,若我是那位高官,只怕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李南絮听她如是说,也想起来一事,问:“当初你在龙虎山救下杨砚书时,那群山匪当真胆大包天,知晓是羽林军依旧大开杀戒?”
轻影点头:“不错,山匪向来重义气,可那胡老二即便弃他们大当家于不顾,也要劫那批钱粮,那群山匪也大多为胡老二驱使。”
李南絮道:“胡老二的确反常,但他被捕后除了交代出陈习远,什么都不肯透露,大约妻儿老小都被人控制着,我们只能从其他的地方再找线索。”
轻影尝试着饮了一小口水,还是太烫,她吸了一口凉气,拢着眉眼道:“既如此,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胡老二劫粮、陈习远卖粮、张来财买粮,都是杨大人押送的这批官粮?”
李南絮的视线在轻影的手上,见她想喝却喝不着的狼狈样,忽而有些想笑。他将她的瓷杯移到身前,用一个干净的空瓷杯将水匀了匀,反复几次后,再度送到她手中:“喝吧。”
轻影是真的渴了,丝毫不客气,仰头灌了一大口。
李南絮在脑中将事情理了理,也觉得轻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这位高官或许一早便知朝廷要送赈灾钱粮来陵州,于是给陈习远传了信,让他务必将这车钱粮劫下,好从中牟利。上百号山匪,对付十来号官兵本是绰绰有余,奈何你也出现在了龙虎山,彻底击碎了他们的算盘,那高官索性断尾求生,另派胖脸男杀了陈习远,以及与陈习远谈好交易的张来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