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惠每日都会和德姬到村口来等人,见戴鹏身上的狼牙,那是秦追告诉她们认人用的信物,知惠便拉着母亲上前:“是赛掌柜的儿子吗?扣霍勒的赛音察浑掌柜。”
戴鹏咧开笑容,露出满口白牙:“是我,我叫戴鹏,是德姬夫人和知惠小姐?”
德姬点头:“是,我叫洪德姬,这是我女儿,洪知惠。”
她很顺嘴的将女儿的姓氏,从继父的南姓,改为她自己的洪姓。
戴鹏舒了口气:“我真怕接不到你们,一路辛苦了,接下来请跟我走吧,对了,两位有行李吧?”
德姬道:“是,我们这就去拿。”
戴鹏跟着她们,见母女俩只有两个小包袱,他便顺手接过,帮她们放在骡子背上,倒不是他的红马不能负重,而是财物这类东西自然是主人自己拿着更放心。
秦追在给赛掌柜的信里写明,他已去世的阿玛郎善彦曾在游医时行至长白山,被蛇咬了一口,被洪德姬女士所救,如今朝国遭到东瀛入侵,洪德姬和女儿活不下去了,便辗转托人找到了秦追,秦追便想将洪德姬女士和她的女儿接到南边安置照顾。
以上故事都是瞎编,但秦追和亲朋打招呼时就是用的这套说法。
大家伙的反应都很一致:什么?你一个七岁孩子要去照顾一对母女?哦哦,她们有钱,就是没地方落脚,要你帮忙找地方是吧,那还好,亲戚朋友适当互相帮助还是可以的。
知惠和德姬也串好了话,且随时能连接秦追,因而面对戴鹏的一些试探都应答得体。
戴鹏见她们连郎善彦一喝凉水就打嗝的毛病都能说得一清二楚,也打消心中疑虑,看来寅哥儿没有被骗,这对母女真和善彦叔叔是旧识。
“你们要坐火车,骡子就不能骑了,不如找个地方卖了换些银两。”
德姬点点头:“听您安排。”
戴鹏和善道:“不用您啊您的,叫我戴鹏就行了,您和善彦叔叔是同辈,我比您小一辈,和知惠姑娘才是同辈。”
戴鹏卖了骡子,又带德姬知惠母女去了布庄,把她们的朝族衣服换下来,置办了两套纯棉的清朝妇女衣服。
德姬想要付钱:“我来给钱吧。”卖了骡子后,她手里钱又多了。
戴鹏拒绝道:“这都是寅
哥儿的钱(),放心用就是1[((),他是真心想替善彦叔叔照顾你们的。”
话说到这,戴鹏心里还有点犯嘀咕,但凡知惠不是和秦追同龄,而郎善彦在秦追出生那几l年都坚守京城的话,他还以为那个叫知惠的女孩是善彦叔叔在外的……咳咳!罪过!善彦叔叔在天之灵莫怪!
等卖掉骡子,戴鹏又把人送到了盛京火车站,为她们买好车票,叮嘱道:“上车以后注意别被偷了东西,到了津城就下,记住,是津城站,寅哥儿会在那等你们。”
德姬连连道谢,抱着女儿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坐下,第一次坐火车让德姬的身体都微微发抖。
四周都是说着陌生又熟悉语言的清国人,男人留着辫子,而她和知惠怕容貌惹上祸患,一路上都将脸抹黑,朝族衣裙也换成了青布做的清国妇女衣裳。
德姬紧张地注视着周遭,牢牢搂着女儿,以后她们就真的要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生活了,也不知道未来如何,要说德姬心中没有忐忑不安,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等火车真的发动时,德姬又有了哭出来的冲动。
她这一辈子都在逃跑,第一次逃跑是为了远离那些强迫她的男人,也是为了不被对方带去东瀛做一辈子的小妾,第二次逃跑,是为了不让知惠被南家卖给侵略者。
她一次跑得比一次远,每次逃跑时都不知前路,但她的心也比那些一直活在宅子里的女人们野,因为她知道,人被逼到绝境时还可以跑。
上一次逃跑,她靠容貌和身体活了下来,德姬已经倦了那样的日子,以后她不想给男人做妾,不,她连男人的妻子也不想做了!
德姬抱着知惠用朝语喃喃:“往后你就再也不会有父亲了,知惠,家里只有阿玛尼和欧巴,好不好?”
知惠回抱着她,理所当然道:“我家里本来就只有你们啊。”
至始至终,她的亲人都只有阿玛尼还有通感的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