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管事说今年的黄鳝都挺好,让我送来了几筐,不是什么稀罕货,但贵在长安城难有,让娘子吃个新鲜!”
兰亭莞尔,“邱管事有心了。”又吩咐日面,“送到后厨去。”
又朝黄儿道:“你和火儿、还有阿泌几个,近些时日也辛苦了,我借花献佛一次,将邱管事一家也请来,请这堂中做事的一起吃席,可好?”
黄儿一听能吃上肉,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忙不迭道:“小的哪里敢嫌弃娘子,娘子能请客,是给咱们这些人脸面,我这就去叫人!”
兰亭颔首,他便一溜烟儿跑了。
日面不免嘀咕道:“娘子昨夜里都没怎么睡,今日又要宴客,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兰亭嗔她一眼,“我又不是纸糊的,瓷做的,如何消受不起?吩咐厨房,拿咱们的方子去做,再去请厢房的云郎君和苻郎君一起。”
晌午时分,后院的厅事内摆了张四棱海棠形状的壶门桌,兰亭发话,众人便不拘男女礼数,都坐在了一处。
兰亭坐在主位,西侧下首是邱管事一家,南侧是黄儿并几个伙计,邱管事夫人叫季月兰,同他差不多年纪,圆脸柳眉,不说话时笑盈盈一张脸,瞧着一团和气。
说起话来却十分爽利,见了兰亭便高喊一声“东家”,也不跟着什么女郎的称谓,仿佛兰亭就是这问心堂的主人一般。
又按着两个孩子给她磕了头,才笑道:“承蒙东家瞧得上老邱,连带着咱们这些人也沾了光,娘子孤身来这溱州郡,若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只管吆喝一声便是。”
兰亭颔首:“多谢夫人。邱管事为问心堂鞠躬尽瘁,我还多有仰仗。倒是夫人古道热肠,令我感激。”
别人不知她却知晓,兰亭再是无所依傍,也是河东裴氏的贵女,如此平易近人实属不易,季月兰听了一面觉得受宠若惊,一面又觉得心里熨贴不已,脸上的笑都真诚了起来。
兰亭便又同她谈起这溱州的风土人情来。
开宴前,黄须黄发的云渠才踏着木屐匆匆赶来,见状笑道:“诸位久等了,我兄弟二人还有些事务在身,但东家娘子相请,没有不来的道理,我那兄弟便将这好机会让给了我。”
兰亭眼睫微动,心中早已预料到那人不会来,却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
还没等她理出个所以然,便有下仆端来几碗饮子,盛放在甜白瓷碗里,显得尤为可口。
黄儿好奇道:“娘子,这是何物?”
邱管事闻了闻,沉吟:“似是有藿香、薄荷的气味。”
兰亭笑道:“邱管事果然是堂中老人了,这叫做‘五叶芦根饮’,是藿香叶、薄荷叶、荷叶、枇杷叶并佩兰叶这五叶,再加上鲜芦根和冬瓜制成。近日里天热,又连绵有雨,湿气重,喝了它才好化湿健脾,用来开胃最好不过了。”
众人一品,果真芳香清甜,令人食指大动。
云渠牛饮而下,赞叹道:“娘子真是好品味!”
又过一阵,正菜陆陆续续上来,一道凉拌莴笋、一道牛乳冬瓜球、一道姜煲黄鳝、并一碗夏枯草丸子和一道三豆鳅鱼汤。
黄儿吃了口姜煲黄鳝便连连称奇,“这黄鳝也是我们这里常见的东西,怎么一到娘子手中,便做得如此美味,莫说是黄鳝,便说是熊掌我也相信!”
季月兰偏好那道牛乳冬瓜球,夹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颗,也跟着夸:“想来是娘子母族的方子,娘子出身尊贵,与我们自然不同,那些豪门大户,哪个不是攥着家传的方子不曾外露,有的还会作为陪嫁带出去呢!”
坐在兰亭身后的日面立即道,“并非族中所有,是我们娘子亲自调出来的药膳方子,莫说是寻常外人,等闲亲眷等闲也尝不到的。”
季月兰顺势道:“是我狭隘了,东家果然蕙质兰心。”
兰亭无奈道:“不过无聊时打发些时间罢了,当不得真。”
宴毕,兰亭留了邱管事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