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瑧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开心或者不开心,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始终静止的钟翊,淡淡开口说:“我有条件。”
钟翊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讷讷回答说:“可以。”
“你还没问是什么条件。”
钟翊抿了抿嘴,嘴角出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纹路,他声音依旧很低,但又很坦然:“什么都可以。”
楚瑧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吩咐说:“你飞机几点的?帮我订票。”
楚瑧不是第一次去青河,第一次去的时候,钟翊还没有驾照。他们坐飞机到了宜川,管辖青河镇的永安市连高铁都没通,他跟着钟翊坐了个多小时的火车才从宜川到永安。钟翊担心楚瑧坐硬座不舒服,帮他单独买了一张软卧票,又拿自己包里提前准备的床单被罩替他铺好了床,才回到自己的硬座车厢。
谁知道钟翊前脚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楚瑧就给他发微信,说车厢里的大叔脱鞋,味道太难闻了,让钟翊来带他走。钟翊没办法,只好和隔壁座的年轻人用一张软卧票换了一张硬座票,收起刚铺好的床单被罩,把楚瑧带回了自己在的硬座车厢。
楚瑧果然嫌弃硬座车厢太吵闹,座位也太硬,坐着屁股疼腰疼背疼,哪哪儿都不舒服。那座位又浅又小,垫了东西也坐不住,楚瑧脸一直黑着,问他:“你平时回家都要坐这种车?”
钟翊帮楚瑧揉着后腰,只是点了点头。他没告诉楚瑧,以往他从申州往返青河,根本不会有飞机这段航程。申州有一列直达永安市的普通列车,从东部沿海城市开到西南边陲小城,要开两天三夜,他只买得起硬座票。偶尔全程硬座也没有,只能买无座,站累了就去餐车坐一会儿,或是去车厢衔接处席地休息。
他们那天是晚上出发的,申州飞宜川的航班这么多年了都只有晚上点这一班。上火车时已经是深夜,坐下没一会儿周围的人都睡得东倒西歪,楚瑧也累了,靠在钟翊身上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玩手机。钟翊手揽在楚瑧后腰,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闻到楚瑧头发的香味。
楚瑧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一排的火车硬座上对面座位正好空着,不会特别尴尬。钟翊看了一眼窗外黑洞洞的夜色,把嘴巴凑到楚瑧耳边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有三个小时才到。”
楚瑧困倦地摇摇头,发梢顺着钟翊的t恤领口掉了进去,擦在他锁骨下方的肌肤上,又软又凉。他软着嗓子抱怨:“椅子太硬了,我睡不着。”
话音还未落,便紧急吞下一声到嘴边惊呼,因为钟翊托着他的后腰和膝弯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楚瑧有些惊慌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都睡得很熟,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小动静。此起彼伏的鼾声隔着椅背传来。他稍稍放下心,打了一下钟翊的肩头,悄声骂他:“你有病啊!”
骂是这么骂,但也没从钟翊怀里下去,他侧坐在钟翊身上,双腿垂在走廊里。钟翊虽然瘦,大腿还是坐着比那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
只是他们现在挨着走廊,附近若是有人醒过来一眼就能看见两个人叠坐在一起,楚瑧让钟翊往里面挪了一个座位,钟翊用胳膊环住他细瘦的腰,又替他脱了脚上的球鞋。
“把脚放在椅子上,不然你不舒服。”钟翊抱楚瑧的姿势跟抱一只猫似的,把人团在自己怀里,楚瑧那时候脾气坏其实很乖,也安静地蜷着身子让他抱。
他坐在钟翊腿上,上半身就高出些许,这次钟翊微微低头就能把脸埋在楚瑧的颈窝里,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楚瑧身上的味道好香,是一股不属于青河、不属于永安,也不属于整个西南大山里昂贵香味。温暖的皮肉像是被名贵的香水浸透了的软玉,即便今天出门前明明忘了喷香水,还是会有一层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身体里,只有肌肤相亲时才能感受到那股馥郁的广藿玫瑰的香气。
钟翊疲惫又虔诚地从楚瑧身上汲取着这股香气,他渴望闻他,亲吻他,舔舐他,甚至想啃咬他,尝尝他骨头的味道,甚至妄想将他吞进肚子里,永远和自己待在一起。
楚瑧不清楚钟翊的想法,靠在钟翊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火车到达永安市时,当时夏日的天刚刚蒙蒙亮。他们俩都没带什么行李,楚瑧双手空空,就钟翊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大多是帮楚瑧准备的东西,算是轻装上阵。
抻了抻睡得酸疼的身体,楚瑧还贴心地帮钟翊按了两下大腿,问他还能不能站起来。钟翊笑着背上背包,握着楚瑧的手腕离开空气污浊的火车车厢。
甫一踏下车门,楚瑧就被山城里极致清澈的氧气纯度浸润得几欲醉氧。
永安火车站有个小型的出租车站点,因为当地人大多选择坐摩的或者公交车,所以没什么生意。钟翊带楚瑧过去打了车,让司机找了家当地最好的酒店把他们放下。
说是酒店,其实也就是个不大的招待所,连星级都评不上。前台不宽敞,地板老旧但擦得还算干净,办入住的电脑前只有一个身材矮小的本地女孩儿,裹着带流苏的头巾,肤色有点黑,普通话说得不太好。楚瑧听见钟翊和她用方言交流了几句,然后掏出两人的身份证办了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