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乐惊喜道:“快看,神像底座后边露出个秘洞!”我们几人连忙凑头一齐来瞧,只见坚硬的岩壁下方,靠近角落之处果然露出个洞口。正信拿了佛龛旁的灯火往那儿一照,籍借跳闪的灯火亮光,耀出了一个蜷缩在内的瘦小之影,乍眼瞅去,其态诡异。有乐吓一跳道:“传说中的畸形山精终于露面了?”
我也吃了一惊,随即见那蜷缩之影竟然动了,还钻将出来,语如蚊鸣的说:“怎竟这么早就撞到了你们在这儿……”有乐捡块砖正要打,闻听其声才暂且刹停了手,问道:“你是传说中的山精还是被抛弃的畸形儿来着?”那瘦弱之影钻出来说:“是我。修理大夫,还记得不?”有乐拿着砖恼哼道:“就是你这只蚊子,却让我们好找!先让我‘修理’一下再说……”
那瘦弱之人钻出来后,好几只手都抢着往他头上卯去。纷骂:“你这家伙,刚才又溜去哪里了?害我们险些死在战场上……”瘦弱之人捂着头道:“我没去哪儿呀,每次我一穿越回来,就只是到这儿钻洞,要潜入城去等待刺杀氏康。不过刚才要钻洞时,碰见一个破衣老僧在外边,似乎还警告我不要太执迷不悟。他什么意思啊,我要报仇,有什么不对?”
我蹙眉道:“你有没想过或许人家氏康就不应该死在你手里?”正信低哼道:“我早就刺探到他有隐病,活不长久。欠你的血债,自有老天帮你去收。你在这儿来回瞎折腾没用的,反而折腾了我们。”瘦弱之人苦着脸道:“我觉得也是。不论怎样都杀不了他,让我都已经习惯这种杀不了的感觉。对了,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最近越来越多不同之处?”
黑眼圈之人拿灯火照了照他的脸,皱眉道:“我觉得你显得越来越虚弱了。神态也似衰老了许多,看样子好像饱受摧残,是不是留血手印的那个可怖凶徒百般折磨你了?”瘦弱之人诧异道:“血手印不是你先前留的吗?”黑眼圈之人闻言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我仰观巨像两旁篆刻岩壁之语:“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悟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想到一事不解:“为什么独眼老僧在外边跟我说起那句密咒呢?”摸索着又按了按巨像座后那个掌印,这时听到外边有人说:“先前似乎有人动了封印,我们必须赶快将神像复位。不然,恐有灾难!”另一人口宣佛号,语气不安的道:“东明大师也来了,看来我们都一样感受到了那种即将大难临头之兆……”
正信听到许多动静骤近,忙道:“咱们得赶紧穿越回去……有许多人进来了!”
于是我们手拉手,在不动明王巨影笼罩之下,站到坚硬的岩壁前边,随着那瘦弱之人照书看谶念诵咒诀,有乐抢先说道:“还是我喊一二三,冲!”
啪一声响,有乐一头撞到墙上。随着哎呀叫苦,眼冒金星而倒,翻滚过来,我移脚不及,差点儿踩着他。
有乐不顾撞肿了脸,急忙睁眼问:“怎么又这样啊?”忽见好几只脚忙不迭地从他眼前急收,有乐抓住一只欲缩之足,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又想乘机踹我……终于被我抓住了吧,这只脚是谁的,自己出声认领!”
我们面面交觑,都觉得不是自己的脚。有乐也觉不对:“哇靠!怎么多了一个人……”没等他看清,那只脚已从他手上挣脱,就势啪的往他脸上踹个正着。昏暗中只见一人飞快收足,正信撩出一脚,斜伸来拦截,两相交磕,嘭一声撞响,那人借势后跃,退开数步,桀然而笑:“看你们傻得可笑,怎么不让我也来多玩会儿?”
正信侧目瞥视那个跟他对了一脚就趁交磕之势后跃之人,冷哼道:“你要玩,还须先给自己松了绑才玩得起。”
我投眼望见那人身上还被捆绑着,却仗着双脚挣脱,在那儿活动筋骨,看他眼光悍狠,面有凶恶之色,似非善类。没等我多瞧一眼,他突然提足顿地,口中桀然笑道:“区区一个棚屋,怎能困得住猿飞派的高手?看看你们这些傻瓜,玩什么穿越,不如瞧我一飞冲天!”
其声未落,脚下猛然发力,倏地拔身高纵而起,半空中又踹一下墙柱,再次借势飞窜,双脚连环交踢,撞破棚屋,翻身腾空,飞出屋外,只听竹梢簌簌掠响,已不见人影。
我们不由得都聚拢在那人骤然撞破的棚顶大洞下方,仰着头惊呼:“哇啊……”
正信也仰着头往高处来回张望,听见那黑眼圈之人在他脸旁说:“你把这棚子说得如此固若金汤,看人家猿飞派轻功高手一下子就飞出去,华丽丽地走掉了。”正信啧一声,眼望棚外竹梢遮掩的天空,皱着眉道:“不得不承认这厮轻功果然了得,这么高都能飞得出去……”我们又面面相觑,齐声惊叹:“哇啊!”
有乐不顾鼻青脸肿,也挤到我们中间仰着头看。听见那瘦弱之人拿着书问:“还要穿越不?”有乐随手把他的那本皱书拿过来,卷之在握,啪的往那瘦弱之人脸上一打,两眼仍望棚顶,面都不转地说:“去你的穿越!就是因为你,刚才让我们在高手面前糗死人了……”
随即我们发现棚顶大洞外有水珠洒落如雨点一般,有乐摸了摸脸,仰着面说:“似是飘雨了。嗨呀,还是红色的……”正信已觉有异,急忙把我拉开,变色道:“那是血来着!”
话声未落,竹梢上空簌然弹下一影,随着飘洒的血雨,曳落棚顶,刚好摔到那个撞破的大洞上,垂下血肉模糊的脑袋。众人纷纷惊呼:“刚才飞出去那个家伙,怎么转眼又被割烂成这样了?”
有乐连忙转身四处寻觅那瘦弱之人的身影,见又瑟缩于墙角,就赶紧去拉他出来,催道:“还等什么?赶快念咒语,咱们再试试你的穿越之术……”
啪一声响,有乐又撞到墙上,往后便倒,翻滚过来,我收脚不及,差点儿又踩着他。
有乐不顾撞肿了脸,着急睁眼,只见那瘦弱之人正自开溜,忙叫唤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又想乘机踹我……咦?那混蛋又要溜去钻洞了,快捉住他先!”
这回正信已有防备,没等那瘦弱之人乘乱溜掉,就揪个正着,先往头上卯一记,才冷哼道:“又想溜去哪儿?”
一切都是这么突如其来。眼帘里到处都是火光,以及混乱奔跑的人影。夜幕下有个瘦弱少年哭喊:“家老!家老……”随即被持盾的兵簇拥着落荒而逃。有乐纳闷道:“咦?这个家伙怎竟这么眼熟……”
我还没定下心神,只听到处皆是惶乱喊叫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女子从幢幢晃闪的人影中悄然走来,幽幽而视。随即从她身后又晃出一个,两个,甚至更多个,皆是同般模样,幽幽而视。
这简直就像恶梦一般,我正感惊悚不已,黑眼圈之人拉着我避开嗖嗖两支火矢,急道:“越来越多箭矢射往这边了,咱们须得赶快去撞那面城墙,看能不能离开这个地狱般的战场!”
抢在城中那群狂狮般涌出的青头猛士一时还未咆哮而至,我们手拉着手,在漫天流荧般纷洒的箭雨覆临之际,朝城墙飞奔撞去。就在冲近之时,我恍觉又看见那个破衣老僧在墙影里缓缓抬面,笠下独眼朝我瞪视,透着说不出的诡谲与凶狠。我心头一凛,不由想起了耳边悄然回萦而出的那句密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