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骧俯身拜道:“在下并无谋害萧鲎之举,大辟之罪、不敢乱认!”
“据京兆府的记录,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案发当日——未时一刻左右,京兆府属吏若干人发现萧鲎死于其卧房之中,现场发现生还者一人,乃是萧鲎的妾室汤氏,据其证言,是有一名黑脸大汉用刀刺死了萧鲎,而后翻墙而去!”张士信一板一眼地说道,“秦骧,全京城都知道,你家中豢养着一名昆仑奴,面色乌黑、口不能言,身强力壮且手脚敏捷!依汤氏之证言证词,再结合你当时奉命监管萧府之职权,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是你安排了此次谋杀计划!”
坐在张士信身后的皇帝听完了他的叙述,眉头一皱,朱唇微启,却又闭口不言;堂中监审的周沐、白德虞、东郭棠和丁式程四人也是眉头紧锁,微微摇头;崔正则紧盯着秦骧,想听他如何为自己辩白,而杨坡则搓着手指、双目紧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禀廷尉卿大人,这完全是推断之言,并不能就此认定,在下就是谋害萧鲎的凶手!”秦骧说道,“其一,《承平律例》有言:‘凶杀重案,独证可疑’,现场就汤氏一人一家之言,其所谓的‘证言证词’如何能确定真伪?其二,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仵作验明萧鲎是死于‘窒息’,而非‘利刃刺杀’。就此而言,我以为萧鲎小妾之言,不能认定是真。”
“不错!”张士信说道,“这几日本卿细细研读了京兆府移交来的有关此案的卷宗,仵作验尸记录上的死因与汤氏所言确实不一致!然而即便如此,你的嫌疑仍然最大,汤氏撞柱自杀,你又如何解释?”
“不错,汤氏的‘证言’是有瑕疵,焉知不是你逼死汤氏之后伪造的?”杨坡冷冷地说道,“秦骧你正好借此机会为自己开脱罪责,将鲎儿之死全推到这个贱妾身上!”
听到杨坡发言了,崔正也坐不住了:“中太尉,此事可不能这么说!汤氏的‘证言证词’与仵作的‘验尸记录’总有个先后顺序吧?若是汤氏之言在先,那她确实有谋害亲夫的嫌疑!”
“左丞相说得不错!”张士信赶紧抢过话头,“传京兆府属吏班头老刘入府!”
一声令下,老刘来到了公堂上,朝高坐着的各位高官和皇帝行过大礼之后,便跪下侯问。
“刘班头,方才左丞相的疑问,你在一旁可听清了?”张士信问道。
老刘躬身拜道:“听清楚了!那****等听见汤氏尖叫便冲入府内,此时死者已倒在血泊之中,初判死因是胸口被利刃刺穿。不久之后秦大人与杨太尉先后来到萧府,我等未及问案也未验尸,待太尉大人离开之后,才由秦大人讯问汤氏案情。”说到这里,老刘偷偷地瞄了秦骧一眼,又扫视了堂上各位高官,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
“讯问的整个过程,你可在场?”张士信问道。
老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道:“在……小的全程在场。当日秦大人提汤氏问话,开头便讯问汤氏是否与失踪的库房管事方小二有染,汤氏当场否认;秦大人又问可知汤氏是否见证了萧老爷之死的整个过程,汤氏她……她说……”
“她说了什么?”张士信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
老刘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又瞄了秦骧一眼,接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说,当日正与萧老爷、在卧房内午睡,忽、忽然闯入了一个、一个‘黑脸大汉’,将萧、萧老爷杀了!”
“凶手是如何行凶?整个过程汤氏可有交待?”张士信又问道。
“回上官的话,那汤氏说,是黑、黑脸大汉用手掐、掐死了萧老爷!”说道这里,老刘一头磕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秦骧听完他的叙述,心里知道老刘肯定是被人胁迫、以致在公堂上做伪证,“离轲”已经撤离,在京城中愿意做这件事的,只能是此时高踞公堂监审的中太尉杨坡。
“如此说来,汤氏的‘证言证词’就是秦骧精心编纂的咯!”一旁闭目养神的杨坡猛地瞪了一眼秦骧,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敌意。
老刘面朝地下、不敢抬头,只是声泪俱下地说道:“是……是的!秦大人逼死汤氏之后,就用汤氏的血在事先准备好的询问口供上摁了手印!所以……所以……”
“简直大胆!”杨坡骤然暴起,右手颤抖着指着秦骧,骂道,“鲎儿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他!秦骧你……”
“嘭!”地一声惊堂木响,杨坡后半句话还没出口,就被怔在当场。只见主审桌案旁坐着的皇帝手中拿着惊堂木,目光凌厉地盯着杨坡,脸色阴沉,显然对于杨坡的举动很不满意。
“此案自有廷尉卿主审,杨太尉与死者关系匪浅朕才恩准监审!”皇帝冷冷地说道,“若再有逾权之举,朕要请太尉回府歇息了!”
此话一出,六名高官心头一颤,皇帝登基以来素以“仁孝”示于人前,以前在朝堂上,无论崔正和杨坡争得如何面红耳赤,皇帝也不会动这样的肝火;今日只是听审一桩案件而已,居然动了天子之威!
“杨太尉快快请坐!”东郭棠急忙出来圆场,“此案自有廷尉卿主审,你我不过是监审而已,切莫让张大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