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以为这是霍翎操纵出来的结果,但当马匹飞掠过靶子,霍翎没有直起身搭弓,依旧死死贴着马背,才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惊呼声渐起。
景元帝右手撑着扶手,猛地起身,怒喝道:“让禁卫马上过去营救郡君!”
"快去!"
李满和崔弘益调头就往观赛台底下跑去。
顾不上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景元帝紧盯着下方那道红色身影,垂在身侧的右手一点点攥紧。他猛一拂袖,踹开面前的桌案,大步流星走下观赛台,只丢下台上群臣面面相觑。失控了。
霍翎比场边所有人,都要更早意识到这一点。
尖叫声传入耳里,似乎有人在吼着什么,霍翎分不出一丝心神去关注周遭的情况,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上。身上的骏马已经完全不受霍翎控制,她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让马停下来,只能勉强在马背上保持平衡。这种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顶多再跑个两三圈,骏马就会因为彻底耗尽生命潜能而轰然倒下。余光扫见有禁卫在不断靠近,可面对飞驰的骏马,这些禁卫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劲风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霍翎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这并不妨碍她思考。
依照她以往的经验,面对这样一匹完全失控的骏马,最好的办法就是射杀。
这些禁卫都是贴身保护天子的精锐,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们没办法在射杀马匹的时候,还确保她的安危,所以他们才会踌躇不敢上前。既然他们不敢,那就让她自己来吧。
为了保持平衡,霍翎的两只手都死死抓着缰绳。但这会儿,她突然松开右手,摸向自己腰间。
还未摸到那把常年不离身的利刃,马背突然一颠簸,霍翎整个人的身子都向着左侧一倾斜。
她左手几乎用尽了力气拽紧缰绳,右手猛地拔出匕首,彻底送入白马的脖颈。
白马吃痛,马蹄立空扬尘。
霍翎抽出匕首。
马血喷溅。
霍翎因兜头喷来的温热马血眯了眯眼睛。
这是最后的脱身机会,趁着白马滞空的短暂时间,原本就倾斜在马背上的霍翎,顺势一个翻滚,
护着自己的头和脸滚落在地,滚进一旁的草丛里。在她被震得胸口发闷,喉间弥漫出腥甜气息时,不远处传来重重的砸地声。
但凡她刚才弃马时慢了几息,又或是坠马后没有顺势滚入草丛,这会儿都极有可
能被倒下的马砸中,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接连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围了上来。
霍翎半边身子都被马血溅到,双眼蒙上一层血雾,还不断有温热的血从她发间滴落。她根本分辨不出周围都有什么人,但那些分辨不出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脑海里回荡着冗长的嗡鸣声,眼前也在一阵阵眩晕,霍翎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还是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尖,保持着头脑最后一丝清明。直至鼻尖闻到熟悉的气息,霍翎攥着来人的衣摆,吐出一大口淤血。景元帝几乎是半跪在霍翎面前。
这一刻,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天子气度,他都顾不上了。
从骏马失控,再到霍翎抽出匕首杀马,弃马滚入草地,他心里唯一牵挂着的就是她的安危。
即使知道那些将她整个人打湿的血都不是她的,但当景元帝拨开人群,看到霍翎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时,他还是有一瞬间如坠冰窖。他伸出右手,想将她从地上抱起,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加重她的伤势。
踌躇之际,霍翎缓缓睁开那双已经被血雾覆盖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努力蓄积了一些力气。